那一點光亮

“同學們,晚課就上到這了,課後用幾句話總結一下今日課的收穫。”因感冒幾近失聲的我,堅持上完了課,鬆口氣,關掉麥克,拿着書本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語文老師,你要回家嗎,我有句話想和你說一下。”一個戴着眼鏡的瘦高的男生緊跟着走在我身後。

我的嗓子是不願再多說一句的,歸家的腳步走的也很緊。或許是內心的熱情還延續着課上那沸騰勁兒,下意識的就把頭扭向了他,臉上的笑容也自然的同步展示。我感覺他略有心事的樣子,雖不十分情願但還是停下腳步。

“你有什麼事呢,可以說的。”我重新打開麥克,否則他是聽不清我微弱的發音的。

走廊的光線很暗,當我用第二眼看清楚原來是他的時候,我的內心有點小失望。這個男孩有點特別,是上個月從其它專業班新轉過來的。

記得第一次課,我發現班裏多了許多同學,就隨口說了句:歡迎新同學的加入。這時,他舉起手就回應:老師你還記得我吧。我當時就傻眼了,用力回憶,我不僅想不起他的名字,連他的樣子也無任何記憶。只好故作平靜的微笑,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盡力掩飾一下內心的尷尬。我擔心若是我如實回答,那麼尷尬的就是他了。課後確認過才知道,我之前從未教過他的。

後來,我發現在講課時,他總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不太搭邊的話來。細心的同學發現了我困惑的神情,善意的提醒我,不用太糾結他的說話內容。他倒是很喜歡和我對話幾句,我從內心上放寬了對他的要求,時常微笑着不冷不熱的簡單對答。

“語文老師,我挺感謝你的,怎麼說呢,上你的課讓我想起之前的林英慧老師來。”他認真的說着。

我被他逗笑了。我一直很羨慕林妹妹的才情,在學生心中,能與她相提那可是我的榮幸了。並且,也爲林妹妹感到開心,學生依然記得她。能被學生用心的記得,本就是很美好的事情。

“嗯,林老師講課很好的。你願意上語文課就好,用心學習,總是會有收穫的。”我很“官方”的迴應着。

“語文老師,怎麼說呢,我覺得吧,在我經歷過的許多老師裏,你是讓我覺得很尊重的一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說完這最後一句,就與我打了招呼轉身離開了。

我愣住了。

他的話把我的記憶拉回到幾年前,那個時候,與班級學生短暫的幾個月的相處中,的確是有一些孩子向我說過同樣的話的。

我原本以爲,他會和之前一樣,和我漫無邊際的探討與課上並無多大關聯的內容,然而並沒有。我原本以爲,他會和之前一樣,問一些我並不願回答的近似無聊的問題,然而都沒有。我迅速的反思,究竟我說過做過那些,讓眼前這個我仍沒記住姓名的孩子,給予我這樣好的評價呢?我究竟配不配的上呢?

我站在走廊邊,回想他剛剛簡單真誠的話,回想在昏暗的視線下他那認真的模樣,讓我覺得很開心,也很美好。我想,不管如何,他能這樣表達,他的內心應該也是有幸福感的吧,他應該是接受我接受語文課的吧,這樣就好了。

長長的走廊,昏暗的視角里,有一份光亮,暖融融的閃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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