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如水,厚德載物

每天去上班都要經過一家單位的大門,每天經過都會看到院內牆上的八個紅色的大字——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我是一個比較現實的人,至於這樣的品德,我認爲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特別是在這個講究“速成”和追求自我的時代裏,人們沒有如水的耐心,也沒有如土的包容心。

想法都是好的,至於能不能做到,也沒有人去監督,至少,寫在那裏還是挺好看的,顯得單位是有文化底蘊的——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爲的。

前兩天下班回家經過超市的旁邊,發現蘋果只有四塊錢一斤,這對於我來說,還是很有誘惑力的,當然得買了。

小地方嘛,轉來轉去就是那麼幾個人,賣蘋果的老闆娘一看是我,很熱情,馬上搬過來一箱新的,專挑那些又大又漂亮的遞給我。

挑着挑着,她發現了一個壞的很不像樣的蘋果,轉身放進了車斗上的一個紙箱子裏,然後又繼續給我選蘋果。

“都壞成那樣了還不捨得丟,那吃了會拉肚子的。”旁邊賣花的老闆娘說。

“我不是捨不得丟,回去後我家的‘神經’要算賬的,爛果、好果,他都得過秤,然後把賬算給他聽。”我們這裏的女人罵老公是“神經”,那算是最輕的,還是算有愛的。

“又沒有前來的兒,又沒有後來的女,每天神經兮兮的,讓他自己出來賣。”賣花的老闆娘義憤填膺。

選好蘋果,我擡起頭來看了看賣花的老闆娘,大概三十來歲,雖然日曬夜露,皮膚顯得很粗糙,但精緻的妝容顯得很時尚,一條緊身的皮褲修飾着勻稱的身材。

“他現在就是那樣,有什麼辦法?”賣蘋果的老闆娘笑,她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賣花的老闆娘所在乎的東西。

賣蘋果的老闆娘我認識,幾年前,她的老公用那種大型的三輪摩托車半夜拖着一車貨從外地回來,被一輛小車撞沒了右邊的胳膊,小車跑了。

由於是半夜,那條路又比較偏僻,沒有監控,他們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肇事司機也沒有找到,自己掏了十多萬的醫藥費。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那個男人承受不了現實的打擊,每天在家裏疑神疑鬼,不是衝着一雙兒女發脾氣,就是衝着他的妻子發脾氣。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在這個講究“價值”的時代裏,那個男人從一個“家庭的強者”變成了一個“家庭的弱者”,他很不習慣,他很怕被家人拋棄。

剛出事的那一年,賣蘋果的老闆娘過得很艱難,既要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又要照顧男人的情緒,每天在家裏被男人百般刁難後又強作歡顏,開着新買的小四輪出去賣水果。

那時候,她經常到我的店裏喫早餐,喫完早餐,她總是會神情呆滯地坐一會兒,知道她的事,怎樣安慰都是痛的,只有不做聲,讓她安靜的待着。

“如果不是因爲孩子沒長大,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偶爾,她也需要傾訴。

我不會勸人,也只能說:“慢慢來,慢慢的就好了。”我們都知道,她走了,這個本來就不幸的家庭那就是雪上加霜了,她不需要別人提醒,她只是需要傾訴。

不知不覺事情過去了幾年了,那個男人也開始在家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爲家庭奉獻着他剩餘的所有力量,但他也越來越刻薄,他要讓整個家庭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突然想起了那家單位院子裏的“上善若水、厚德載物”,一直以來我都認爲,能擁有這樣的品德的人都是名垂青史的偉人。

現在,我卻覺得,其實,一個市井婦人也有如水的善良,一個市井婦人也有承載萬物的胸懷,只要她們的心中有愛。

賣花的老闆娘還很年輕,在婚姻中,她還是懵懂的狀態,發發“公主脾氣”,耍耍小性子,很可愛,也很有意思,她亦是和我一樣,不能理解“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但只要有愛,她自會慢慢成長,慢慢懂得家的厚重,懂得那種“相濡以沫”的無奈與心酸。建成一個家很難很難,但毀掉很容易,只需要放棄努力就好了。

“上善若水、厚德載物”原來並不是高高在上的,其實,我們身邊的好多人都擁有那樣的品質。

這篇文章寫於2021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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