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因爲新冠疫情，加上每天都要接送孩子上下學，我的空閒時間沒往年那麼自由了，返鄉探親的機會和頻次也大大減少了。
物以稀爲貴，親友見面亦是同理。聚得少了，每一次見面、喫飯，合照都變得彌足珍貴。
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年國慶回家時與外公外婆的合影。
曾經，我天真地以爲他們會一直站在原地，保持原貌，等我回家團聚。沒想到，去年年底，外公突發急病去世，而我因爲疫情管控嚴格，被困上海，甚至沒能返鄉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深以爲愧。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翻出去年國慶時與外公合拍的照片，回味他往昔時的音容笑貌，回憶他陪伴我長大成人的點點滴滴，寫下追憶短文以填補內心的遺憾與愧疚。
一次經歷，一場教訓。人生如白駒過隙，再不趁機做點什麼，留下點什麼，回過頭來，“子欲養而親不在”，就真的成了人生最大的遺憾了。
清明假期回家，我跟自己做了一個約定，一定要去外公的墳頭祭拜，一定要去看望剛做完心臟手術的爺爺和腿腳不便的奶奶。還要單獨抽一天時間陪外婆，陪她出門，陪她說話，陪她睡覺，陪她排解外公去世後的所有孤獨與不快。
然而，清明假期一共就4天，除去來回路上奔波的兩天，我們一家三口完整在家時間算起來也就兩天。
倪先生充分考慮我的感受，除了返鄉那天住婆婆家，其餘時間都批准我住孃家。
01
上墳祭拜，彌補遺憾
4月4日，我特意穿了一身白衣隨媽媽一行人去上墳，也算全了外公出殯時未着孝服相送的心意。
清明節是我們中國人登山祭祖的傳統節日。可愛多因年紀太小，此前從未參與過掃墓活動。現在上學了，懂事了，我認爲也是時候帶他了解傳統習俗，去大山上認識祖先們了。
所以這次祭祖之行，我們一家三口都去了。不曾想，清明節前接連下雨，上山之路並不好走。臺階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青苔，黃金泥也被雨水衝得亂了方寸，跑到原本就滑溜的臺階上來添亂。
“走慢點兒，路上很滑。”我們與同行的親友們相互提醒，小心慢行，以防意外。
小孩子們可不管那麼多，一上山就如脫繮的野馬，只顧着往前衝，往前闖，哪願意等瞻前顧後，步履維艱的大人們。
可愛多見同行的跳跳哥哥走得比他快，比他急，便立刻甩開倪先生拽他的大手，衝上前去與哥哥一較高下。
“危險！不要跑！”我在後頭聲嘶力竭，大叫着阻止。可是貪玩好鬥的孩子們哪聽得進半句，只是一個勁地瘋跑比快。
若是不慎滑倒，會直接從山頂滾到山腳。因爲山路的周邊既沒有護欄，也沒有任何可以抓住停留的着力點。
放心不下孩子們的安危，我選擇讓倪先生提前帶可愛多和跳跳下山了。自己則隨大部隊繼續上山祭拜。
據說，外公的墳建了好多年了，中間曾被搗毀過兩次，可最終還是憑藉頑強的毅力保留了下來。
到達目的地後，我才完全看清它的容貌。它在一座公墓的右上角，位置差不多接近界岱山的山頂。它不是傳統的座椅型水泥墳，而且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磚頭墳。墓碑下的平臺和兩側都鋪滿了綠油油的草坪，不少地方還冒出了許多約一指長的嫩草來。
“外公的墳頭怎麼這麼多草啊？”我滿臉疑惑。往年掃墓，大家都會自覺地把先祖墳墓邊的雜草拔除，這次怎麼都沒動靜？
“你以爲這些草是隨便長出來的？這些草可不便宜呢！我們花了1萬多塊錢特意買草坪鋪設的，還買了草籽撒上去。不這樣做的話，政府就要拆了你外公的墳。”媽媽告訴我，這是政府要求的。這樣做，也是爲了保護外公的墳。
我這才明白過來，學着媽媽、姨媽的模樣雙手合十，在外公墳頭祭拜，遙祝外公在另一個世界可以無病無痛，早登西方極樂。
02
陪玩陪睡，重溫兒時記憶
小時候，我怕黑怕走夜路，都有外婆一路相陪相伴；長大了，外婆怕孤單怕寂寞，我也應該陪她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與快樂。
去年年底，外公的意外離世，令外婆的情感世界幾近崩塌。她日日以淚洗面，夜夜孤枕難眠，頓頓食不下咽，恨不得早日隨了外公同去。
後來，被媽媽接去同住，情緒才慢慢有所好轉。
4月5日，倪先生帶着可愛多回婆婆家了，我難得有機會陪伴外婆一整天，便計劃帶外婆上街逛逛：陪她配眼鏡，陪她逛商場，給她買她沒喫過的美味糕點。
第一站，去的是我從小到大配鏡的眼鏡店。外婆剛做完白內障手術不久，總唸叨眼睛看不太清楚遠方的事物。有一次還錯把山林中升起的白煙誤認爲白布帳篷。
我想送她一副能看清世界的明亮眼鏡。沒料到，外婆剛做完白內障手術不滿3個月，視力不夠穩定，醫生建議等三個月後再配鏡。
老媽倒是賺了，不僅配到了度數合適的老花鏡，還買到了心儀許久的會變色的時髦太陽鏡。
第二站，去的是樂清最大的商場——南虹廣場。
帶老人和孩子出行，還是商場最合適。既能防曬防雨，喫喝玩樂，還能隨時隨地坐下來休息。
小侄子跳跳一踏進商場就拉着我們往蛋糕店裏衝，直叫嚷，“姑姑，我餓死了，我們快去買喫的！”
外婆見狀，笑得樂開了花說，“這小子真有趣！好好好，都聽你的，先給你買喫的。”
這祖孫寵溺的一幕，倒令我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每次不管真餓假餓，一踏進外婆家的門檻，我必定喊餓。這樣一來，外婆就會把所有私藏的好喫的全抖落出來，供我享用。
“姑姑，我挑好了，你快去付錢。”跳跳挑完自己想要的，就迫不及待地催我結賬。
“你是挑完了，可我們幾個也要喫的呀，我再挑幾個！”我瞄了一眼外婆，挑了幾個麪包作爲第二天返程路上的喫食，還拿了一個大泡芙給外婆。
“外婆，泡芙你肯定沒喫過，裏面都是奶油。”我從蛋糕店裏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哄外婆喫泡芙。
可是外婆捨不得喫，非讓我留着第二天路上喫。我和媽媽合力勸說，她見實在推脫不過，才大口大口地認真喫起了泡芙。“還挺好喫的。”
休整片刻後，我還想帶外婆逛逛服裝店，可跳跳非拽着我們陪他去遊樂場玩耍，直到買了心心念唸的遊戲幣才罷休。
50塊錢40個遊戲幣，原以爲很快就會結束遊樂場之旅。沒料到，跳跳圍着一個抓魚的遊戲機玩了將近兩個小時，我們也只能在旁作陪兩個小時。
從來沒來過遊樂場的外婆，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好奇。直勾勾地盯着跳舞的妹子踩節拍，時不時地跟我討論誰跳得好，誰跳得不好。又偷偷湊近我耳邊說，對面三個女孩的指甲都有一寸長，像電視劇裏的女妖精。“小小年紀不學好，養那麼長的指甲做什麼？”
“你看，她們隔一小會兒就把一個金屬長條往嘴巴里塞，吐出白煙來。”對於外婆而言，遊樂場裏的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非主流少女的裝扮一點兒也不符合她的審美需求。
“外婆，那個金屬長條叫電子煙，是代替香菸的。”
看跳舞看得久了倦了，我帶外婆轉移陣地，坐到跳跳身後圍觀他如何抓魚。
“屏幕上的魚蝦螃蟹都跟真的一樣，怪不得孩子玩得這麼起勁。”從圍觀真人跳舞到圍觀撈電子魚，外婆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遊戲的魅力，不禁感嘆道。
跟跳跳PK抓魚遊戲的幾個男孩子都是成年人，每次跳跳贏了，外婆都會像孩子般鼓掌叫好。沒抓到的時候，則在一旁盯着屏幕叫，“抓住它，抓住它，再用點力！”
那一刻的她，不像是年近九旬的老人，倒像個活力十足的小孩，使勁爲自己喜愛的選手加油鼓勁。
時間過得飛快，當跳跳手裏的最後一個遊戲幣被機器喫掉後，我們就馬上起身回家了。畢竟，媽媽還要趕回家做晚飯。
回到家，我主動跟外婆說，晚上陪她一起睡。
“你真要跟我睡？我是老人，身上有老人臭，你可別嫌棄。”外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我纔不怕嘞！小時候我膽小，不敢一個人睡，都是挽着你的胳膊睡覺的，今天我也要挽着你的胳膊睡。”
外婆這才心無芥蒂地笑了起來。身爲老人，她最擔心的是子孫的嫌棄與厭惡。
“外婆，你知道爲什麼有些老人身上有老人臭嗎？”爲了打消外婆的疑慮，我又追加了一句。不等她回答，我就自己做了解釋，“那是因爲他們不愛洗澡，不愛洗頭。長時間不洗澡不洗頭，就算是年輕人，身上也一樣會有味道的。”
“對的。我洗澡洗得勤，身上是沒味道的。”外婆樂呵呵地笑着說，還特意揪起衣領放在鼻頭嗅了嗅。
看着外婆如此認真又在意的樣子，我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我以後老了，也會擔心被子女子孫嫌棄嗎？我快速跑到外婆跟前，緊緊摟着她的脖子，假意在她身上聞了聞，大聲道，“我的外婆身上最香了！”
聽了這句話，外婆才放下了所有的擔心與顧慮，讓我躺她身邊陪她睡覺。
那個夜晚，外婆跟我說了好多好多外公的陳年往事，而我呢，緊緊地摟着外婆胳膊沉沉地睡着了，就像小時候一樣。
茶茶說道
去探望爺爺奶奶時，才發現，奶奶的膝蓋上有一條將近15釐米的手術傷疤，爺爺的胸口安裝了一個保溫杯蓋大小的心臟起搏器。他們都已經老了，身體部件都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誰也說不準。
我們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做好陪伴，充實老人們還活着的時光。
注：第一張圖片源於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其餘源自茶茶說道實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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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茶茶
■ 持有語文教師資格證的全職寶媽
■ 愛孩子，愛文字，愛做夢的80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