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牀,來到院子裏,在院子門口,發現地上有幾顆螺螄,前前後後,或大嘴朝上作仰視狀,或頭朝地尖屁股對着天,或橫躺着一副懶散的樣子。
昨天爸爸去河裏摸螺螄了,回來也有一小盆,我們把它們分類、洗淨了,裝了半盆水,養在不鏽鋼洗臉盆裏,放在院子的內角,準備養乾淨了再喫。
這些地上的螺螄應該不是昨天遺漏的,仔細瞧着,離盆最近的,估摸着二米不到,最近的,差不多三米。想必這一晚上下來,這幾個螺螄,知道自己身陷囹圄,爬出了洗臉盆,算是越獄成功吧,拼命地往外跑,尋求自己的自由去了。
說來也奇怪,螺螄與蝸牛,形體相似,軟體動物,都帶着個殼,看上去應該算是本家。但螺螄生活在水裏,蝸牛長在陸地,蝸牛一泡水就淹死了,所以我想,這螺螄,一離開水,也是會渴死的。
這些爬出來的螺螄,面臨着死的危險。再看看養螺螄的盆裏,我想螺螄們都是知道這個危險的,它們大多數留在帶水的盆裏,最多也就尖屁股朝天冒出水面,但那帶蓋子的嘴巴仍然牢牢地吸在水裏,那形狀,在這螺螄盆裏,有着唯我獨尊的冒險勇氣。
而那些跑出來的螺螄,我數了一下,總共也就五顆,如果把它們看成一個越獄的小團隊來分析,還真是有點神奇:一是,他們逃跑的方向是一致的,一律朝向室外,好像螺螄世界裏已經有了指南針,他們從不盲目,目標一致;二是,從他們的分部看,似乎有首領帶隊,最遠的距離盆有三米左右,而且只有一顆,而其它四顆都在距盆二米範圍內,莫非那一顆特意跑得快點,探跑一樣。三是,雖然數量不多,但可以肯定,它們是兩兩而行的,離盆最近的,一前一後挨着兩顆,稍遠一點,左邊一左一右挨着兩顆,右前一顆,而在它的前面,就是首領螺螄。
他們就這樣組成了一個跳跑的陣型,現在天亮了,他們看上去已經沒有任何動靜,螺螄殼上已顯得乾燥。在院子裏,方圓幾十米範圍之內是沒有湖泊河塘,哪怕一個臉盆一樣大的小水坑,也是沒有的。它們,似乎人類深入了沙漠腹地,沒有水,精疲力竭,已經到了奄奄一息的時刻了。
我想,昨天晚上他們從盆裏出來,一定有一個偉大的目標,一定有許多精彩的語言。當它們逃出臉盆的時候,一定感受到了自由,它們一定歡呼不已,他們充滿希望,繼續再接再厲,奔向自己的大好前程。
蝸牛一個晚上能爬到樹梢,螺螄只是水裏的“蝸牛”,但如果把地板豎起來,它們也應該是到達了“樹梢”。
蝸牛們在樹梢迎接早晨第一束朝陽,分享早晨第一顆露珠,在溼潤的粘液裏懶洋洋地繼續蠕動,而這些可憐的螺螄,當早晨第一束陽光照在它們乾燥的外殼上時,它們緊緊地蓋上了蓋子,躲在殼裏,任憑螺螄殼東倒西歪。
這些逃跑的螺螄,現今躺在硬殼裏,也許他們就此打住,苟延殘喘,不再努力,靜靜地等着死亡來的來臨;也許它們正在商量着,等太陽落山,晚露降臨,生命可以延續;或者來一陣大雨,重啓逃跑的征程……
不過,我不管它們怎麼想。我撿起這些螺螄,丟進洗臉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