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叔是黨員

不知爲什麼,從小到大,我一見到二叔,心裏就莫名的害怕。

害怕二叔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恐怕和二叔是黨員這個身份有關係。在我們那個小山村,二叔算是一個能人。他早年當兵,上過戰場,立過功,本來有機會留在部隊,後因家裏的原因退伍回家。退伍時他已經是黨員了,回村後,不到三年,二叔就接了老支書的班,成了我們這個小山村的支書。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也許是扛過槍,上過戰場的緣故,二叔腰板剛正,說話乾脆利落,不說一句多餘的,走起路來帶風,一般人很難跟上他的腳步。不管和誰說話,一臉嚴肅,很少笑過。我們這一大家子,雖然分家各過個的,這些年來,若是誰的家裏發生什麼矛盾,只要二叔出來說道說道,事情立馬解決,沒有一個人敢有怨言的。

我慢慢發現,不光我害怕二叔,家裏其他人也怕,包括我的父親。

別看父親比二叔大三歲,在我的記憶裏,但凡家裏有什麼事情出了紛爭,最終都是在二叔的決議之下解決了問題。爺爺奶奶去世的早,作爲一大家長兄的父親,竟然很少有自己的主見,似乎早已習慣了聽從二叔的話。用父親經常所說的一句話:誰叫你二叔是黨員呢,聽黨的就沒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父親的這種不作爲的“窩囊”表現,歸結於他害怕二叔。

作爲村支書的二叔,二十多年來如一日,村主任換了一茬又一茬,二叔也從鄉里最年輕的支書熬成了鄉里最年老的支書。村裏人早就習慣了二叔當支書,雖然這個支書不近人情,讓人有些害怕,但大家都服氣。村裏但凡大小事情,只要解決不了的,只要二叔出馬,沒有不能解決的。用村裏的話來說,二叔這個黨員,是真金不怕火煉,槓槓的!

隨着村裏人外出打工,村裏人越來越少,有好多人在城裏安了家。二叔的兩個兒子有出息,一個大學畢業在城裏教書,一個在外做生意成了小老闆,他們倆爭着要讓二叔到城裏去享福。可二叔不近人情,死活不去城裏,最後無奈二嬸去了城裏。兩個兒子不理解,以爲二叔捨不得村支書這個位置。二叔還和年輕時那樣,板着臉,給兩個兒子說道:“你們都走了,我這個黨員,要給咱村裏人守着這個家!”說這話的時候,二叔幾乎是衝着兩個兒子吼的。二叔的兩個兒子害怕老父親,不敢造次,眼淚汪汪的只好讓二叔守着村裏這個家。

兩年前,村裏被臨近的大村合併,二叔也卸任了二十多年的村支書。我想二叔這下該到城裏去享清福去了。沒成想,我那是黨員的二叔,又自願成了村裏的護林員。又一次我去看他的時候,問起他不願回城裏享福的事情,不再年輕的二叔一臉平和,給我說:“我是個老黨員,我有願意把根在咱們村的這片土地上,我離不開這片土地!”

二叔再給說這話的時候,是微笑着的。看着老黨員的二叔,我心裏覺得,原來二叔其實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害怕。怎麼覺得,二叔還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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