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摧花——沙塵暴

2021年4月16日  星期五    晴

昨天,9級陣風裹挾沙塵進京,北京再次遭遇沙塵天氣。當時下午三四點鐘,我在醫院圖書室看書,即使緊閉着所有的門窗,仍能在房間感受到灰塵污濁氣息,狂風捲積着烏雲,強風將地面沙粒和塵土吹起,沙塵剎那間籠罩城市,空氣很渾濁,窗外一片灰濛濛的,天一下子變黑了。整個北京城突然之間都籠罩在滾滾黃沙之中,“能見度”很低,一切似乎淹沒在淤泥似的沉積物中。

我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見前面不遠的工地上一個大型的塔式起重機的鐵架子在空中搖擺,那掛在空中的吊籃劇烈得晃動着,真擔心它被拋出來砸向我們這棟大樓。就在沙塵滾滾而來的同時,北京還遭遇了雷雨天氣。這次不僅有沙塵,還電閃雷鳴下起了泥雨。一時間天色昏黃,雨水攜帶着泥沙一併降落,果真是“黃河之水天上來”。有位醫生從外面風塵僕僕回來,對我說“下泥了”,只見她穿着的一身白衣上沾滿了泥點子。

3月15日,包括北京在內的北方地區出現過一次近十年來最強的沙塵暴天氣。僅僅時隔13天,沙塵天氣再次出現。而4月15日的昨天,北方大範圍沙塵再度來襲。昨天已經是第三次沙塵暴了,北京的春天不是隻有春花浪漫,還有沙塵暴和楊柳絮。特別是當沙塵暴來臨時,維持生命最基本的呼吸都成爲一種威脅時,沒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

早上起牀發現窗臺上積了厚厚一層沙土,鼻腔裏滿是土腥氣味,滿大街跑的車身上都是泥點子,一排排共享自行車倒在街頭,車上也是污濁不堪,想起這應該是昨日下午和晚上沙塵暴留下的痕跡。今日陽光燦爛、春和景明,騎自行車上班,看見前幾日還開得那樣繁盛、那樣無忌、那樣豐美的花兒經昨日的黃塵滾滾都已經凋零了,滿大街都是一片片白色西府海棠的花瓣。我走在這些花瓣上面,心中有些許失落。雨橫風狂沙塵暴,天地黃昏,無計留花駐。漫天花瓣隨風舞,亂紅飛落滿城街。

我是第一次在北京過春天,前些日子在元大都遺址的海棠花溪賞海棠花,在玉淵潭賞櫻花於我而言無疑是一種朝聖之旅,不只是大自然巧奪天工的美,也是向內尋找逐漸湮沒的心靈上的美麗和神聖,希望能夠洗淨俗世灑落在心靈上的塵埃,看見自己內心那朵悄然枯萎的花朵慢慢復活。用自然之花來澆灌內心的花兒,用陽春的喜悅來撫慰孤寂的靈魂,用七彩的絢爛來填補蒼白的人生。

每年的花季都是這麼美好,北京的繁花似錦更是無比美妙。這每一朵盛開或者將開的花都是應該珍惜的。可惜的是一場沙塵暴就將美得不可方物的花兒摧殘了。花的綻放是一種最美好的展現,然而美麗的生命總是短暫的,僅僅只是一瞥。眨眼間,黃沙漫漫、春花飄零,這是人生的無常,也是生命的無常。

北京城的春來得晚,但花兒卻盛開得非常豔麗,萬紫千紅春滿城,此時欣賞世間最美麗的花朵,簡直是一種享受。不過,也看到了大自然發威動怒,沙塵暴來臨的時候,一切都會被湮滅、被吞沒,這情形也非常可怕。北京的春天遊走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美與醜並存,在這裏,你會體味到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花開了總是要謝的,不管有沒有沙塵暴,只不過沙塵暴加速了花兒凋謝的過程而已。北京多年沒有出現過沙塵暴了,但今年北京三次遭受沙塵暴,難道功勳卓著的“三北”防護林不起作用了嗎?其實不然,根源在於蒙古國的環境越來越惡劣,加之全球氣候變暖,蒙古國內的沙漠化日趨嚴重,風將蒙古腹地荒漠中的沙塵吹起來,沙塵中細小的顆粒懸浮在空氣中,然後再被風帶着吹到中國,越過三北防護林,直達華北平原,這就是北京沙塵暴的起因。

北京冬天極其寒冷,春天沙塵暴、夏天非常炎熱,整個四季異常乾燥,只有秋高氣爽的時節最舒服,可惜北京的秋天實在太短暫,短得讓人忽略不計。惡劣的自然氣候養成了北京人樂觀豁達的精神。在我們南方人看來覺得非常恐怖的沙塵暴,在北京本地人看來不過是平常事而已。前些年沙塵暴比較頻繁,大家對它已經耐受了,無論它怎樣叫囂、瘋狂、淒厲,北方人卻非常鎮定,因爲他們知道這沙塵暴也持續不了多久,老老實實呆在家中不出門就萬事大吉了。

我在北京度過的第一個春天,它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一個月時間便迎來了三次沙塵暴,從第一次的害怕、驚恐、不安到現在習以爲常,似乎越來越適應北方的天氣。在這樣的艱難環境裏快樂活下去需要的是大智慧、好心態。在北京,我也經歷住了一次次沙塵暴的洗禮、一天天與影子相伴的孤獨,在如此艱難、痛苦的狀態下,我依然保持平靜、無畏、淡然的心情。

人到中年萬事休,最好的樣子就是平靜一點,哪怕孤獨飄零在京,走過一個又一條街道,穿越一個又一個地鐵站,欣賞一朵又一朵的花兒綻放,見證一次又一次沙塵暴。而面對最美好的花季,在沙塵暴的侵襲下,花兒們“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它們依然可以安靜地面對生命中所有的艱辛、苦痛和別離,它可以問心無愧地對自己說,雖然沙塵暴讓我離開了樹枝,但是我不曾退縮過,我隨風飄過了整個城市。花兒們用生命詮釋安靜的意義,而我又怎能不安靜地面對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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