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個人的反思,洞見一切矛盾的根源




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六部》(感知對話錄、109)

生存者:

從你的深究中,我們終於恍然發現了人之所以生存艱難的原因,我們從共同存在改變爲個人存在,這就是我們艱難生存的根本原因。原來,個人有共同作保護,個人不用單獨面對世界,共同是個體存在最根本的保證。而我們以生命獨立爲理由,將共同存在解散爲個體存在以後,我們每個人就開始爲自我的存在擔憂,恐懼生命的失去,這很像是寄居蟹丟掉了外殼的保護,將整個身體暴露在危險之中,沒有外殼保護的寄居蟹的處境和我們個人的處境何其相似,我們惶惶不可終日,我們的焦慮、我們的孤獨、我們的恐懼……這不就全都有了出處,原來,個人這樣的存在是非正常的存在,我們在這樣的存在中,不痛苦纔怪。

感知者:

失去了共同性的個人是悲哀的,我們一生都在抵抗和躲避這種與生俱來的悲哀,但我們躲無可躲,別無選擇,我們只得在個人存在的孤獨與恐懼之中度過一生。個人是一種極不合理又極爲尷尬的存在,因爲個人不依賴於人的共同性無法存在,然而,以個人生命的獨立性如何能夠再造人類無條件的共同性?我們每個人只得加入到人們再次組建的共同形式的利益團體當中,這種共同利益形式下的個人存在體制成了我們的必然去處,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結成某種共同體才能生活,但我們又必須在利益的共同中保持着自我生命的獨立存在,既共同又自我,這就是人間永不能消除的矛盾,而我們又必須在這種分裂性矛盾中度過一生。

這些利益共同體或大或小,小到夫妻、子女、家庭、家族,大到公司、團體、組織、國家、民族……顯然,無論是怎樣的利益同盟,都是人主動行爲的產物,都是以外力來合攏的共同方式,都是爲了獲得共同利益的一種形式,其根本目的還是爲了個體的絕對性存在。也就是說,即便是最不可分離的配偶關係,還是兩個人的多種利益的組合,其核心仍然是個人的生存利益。所以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民間諺語,有最多利益的夫妻關係尚且如此,其他的共同性組合關係可想而知。人間的共同性組合的真相是難以共同,一拍兩散,如鳥獸散,一盤散沙是人間常態,合是暫時的,散纔是常態。

人最終還得以個體面對世界,這其實是最殘酷的、最不可理解的、最不應該發生的人間事實,讓人以生命的獨立形式存在,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一個人就擔負着一個世界。人必須要有他人的存在爲前提才能獲得存在的,人需要他人的補充、印證、互動以及若干行爲支持因素才能存在下去,最簡單的思考:沒有B點,A點就不能定位,沒有他在,我在就不能成立。個人從他人的存在中獲得的支持因素有無窮多種,沒有他人作出印證,個人就無法認定任何事物,沒有他人的互補,個人根本無法存活。我們不但無法放棄共同性,最至關重要的是,我們無法離開他人的支持。也就是說,在共同的存在中,個人不僅獲得了存在的利益,我們最不可或缺的是,他人的若干支持,這些支持在共同存在中無條件、無界限、無時無刻不在緊密地聯繫着每個個體,這時的個體不再是獨立意義的個體,此個體與所有共同存在的彼個體已經聯結爲一個整體,這個整體即共體的存在纔是最基礎的存在,纔是合理的存在,才能長久地保持存在,這就是存在本來的規律。

但人類竟然打破了這個運行了數億年的鐵的規律,我們竟然用生命概念把個人從共同存在的共體方式中解散出來獨立生存,這種獨立存在的意義我們至今尚未明白,這種獨立存在對於共體存在的破壞性和反動性我們至今也沒有充分意識到,這種獨立存在的不合理性到如今我們仍無知無覺。我們在某個時間節點上做下了一件讓我們自己承受不起的事情,那就是個人意識在生命的理念中誕生,生命存在的倫理邏輯徹底分離了人與人本來存在的共體關係,從根本上打破了人的共同存在,將共同存在轉變爲個人存在,這種變化造成的後果在其後逐漸顯現出來,這就是人類社會的誕生和人類文明的產生,這就是人間一切矛盾問題的根源,我們從共體生物變成了生命個體的存在,人類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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