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家 （八）
陳清水辭別了李爺爺一家與媽媽一起很快來到陳子軒大門前，剛一進院子陳清水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陳子軒家簡直不像家的樣子，房子東南角被雨水淋塌一塊，屋面上屋草也是坑坑窪窪，有的地方已經露出了蘆葦把子，很難擋風避雨。再看院子裏，更是髒亂不堪，有柴草，也有破布，滿地都是髒東西，不知多少天沒人打掃了。廚房門口堆着一堆柴火，旁邊放着一口去了一塊的大水缸，看勁頭也許有幾天沒有動過煙火了。陳清水看到眼前這一切心裏一陣酸楚，心想，這個家已經敗了，原來不是這樣子的。以前房子儘管不算好，但很周正。院子裏也很乾淨，不像今天又髒又亂。
其實陳清水哪裏知道，陳家自從陳子軒被害以後接連出事，大兒子在父親被抓以後當天就嚇跑了，不知所蹤。陳子軒妻子經不住雙重打擊精神出現了問題，二兒子、三兒子年齡還小，也沒多大本領，兄弟倆只會在家守着媽媽挨餓受凍。
陳清水看到眼前這一切告訴陳昌雲說：“媽，陳大叔家太可憐了，你今後要好好幫幫她家，並向組織提出要求給他家適當照顧。烈士家屬，陳大叔爲黨做了許多工作，貢獻不小，政府不能眼看着他一家人受苦受罪。”
李昌雲說：“是呀，兒子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世事難料，不曾想這個家自從老陳走後會衰敗到如此地步，太可憐了！”
娘倆一邊說話一邊向裏走，這時陳子軒的兩個兒子看到陳清水與李昌雲來了，趕緊向屋裏讓座，同時眼裏也噙滿了淚水。陳子軒妻子看看陳清水也沒有什麼反應，一句話也沒說。當看到李昌雲時倒是眼睛一亮，上前拉住李昌雲的手問：“你回家了？你跑哪去啦？你得活命了，我家孩子他爹卻被活埋了。”說完便嗚嗚哭了起來，哭得好傷心。
李昌雲拍着陳子軒妻子的肩膀一邊安慰一邊流淚，然後把陳子軒妻子扶到牀沿上坐下，安慰說：“嫂子，苦難日子過去了，以後要振作精神好好活着。壞人都遭到報應，殺的殺，蹲監獄的蹲監獄。gongchandang來了，我們的日子好過了。以後dang組織會照顧你家的，我也會常來看你、幫你。”
陳子軒妻子聽明白了，不停點頭。
陳清水叫過陳子軒的兩個兒子交待說：“二寶、三寶，以後你倆不要光蹲在家裏不動，要經常出去學着乾點什麼。還有，現在有地種了，一定要把地種好，省得再出去討飯了。”
“知道了！”兩人點頭回答。
陳清水接着問：“現在家裏還有喫的嗎？如果沒有就說一聲。”
三寶說：“沒了，我們今天到現在還沒喫上一頓飯呢！”說完低下頭去，不再吱聲。一旁的二寶也低着頭不說話。
陳清水轉向母親說：“媽，你老回家把咱家的十幾斤地瓜面拿過來給大嬸家喫，他家已經沒有喫的了。至於咱家以後怎麼喫飯我回去想辦法，我會盡快搞到一些糧食派人送過來。現在喫飯成了大問題，許多窮人已經喫不上飯了，開始忍飢挨餓。我說媽，我走後你可儘快去找駐咱村工作隊的同志，讓他們想辦法先解決窮人喫飯的問題。咱村有幾家大地主，他們的地儘管分了，可他們的糧倉沒有動，我估計他們家都還得藏有糧食，你們想辦法讓他們拿出來一部分分給窮人。”
李昌雲說：“行吧，我會盡快去辦這件事。我說兒子，咱娘倆走吧，他家情況就是這樣子，你都看到了，多待一會兒少待一會兒也無所謂，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不如我早回家，把面背過來給她娘幾個喫，孩子們都餓到這會兒了，挺難受的。”
陳清水說：“好吧，咱走。”說完又轉向陳子軒妻子，說，“大嬸兒，我們先回去了，以後我會常來看你的。你今後要想開點，振作起精神來，日子還要過下去，你身旁還有兩個兄弟呢，他們還需要你的照顧。”
陳子軒妻子不住點頭。
離開陳子軒家太陽已經偏西，村莊裏炊煙四起，人們忙着做晚飯。
陳清水回到家裏，二弟與小妹已經把飯做好，只等着他這個大哥和媽媽回家喫飯。
李昌雲來到屋裏告訴孩子們說：“孩子們，你們先喫，不要等我，我給陳子軒家送面去。他家已經斷炊，孩子們已經一天沒有喫上飯了，怪可憐的。你們喫吧，也許我會在他家喫飯。你們喫吧，別讓飯涼了。”
就這樣李昌雲背上面袋匆匆走出家門給陳子軒家送喫的去了，家中幾個孩子開始圍坐一起喫飯，不再等媽媽。
再說李昌雲，她揹着面袋還沒走到陳子軒家門口就聽到陳子軒妻子的哭聲，李昌雲心裏一驚，以爲她家又出現了什麼意外。她緊走幾步來到陳子軒妻子面前問：“嫂子，又哭啥？我給你送喫的來了，不要再哭了，快給孩子們做喫的去。”
陳子軒妻子說：“我看到你回來了，大兒子也回來了，一家人團聚了，我又想到孩子他爸，心裏難過。你們一塊鬧革命，我家老陳被活埋，你僥倖逃脫。還有，你兒子去當兵過了幾年回來了，可我的兒子跑出去半年多了，音訊皆無，不知是死是活，我所以難過呀！我的命咋那麼苦呢？”說完又哭了起來。
“嫂子別哭了，老陳被害政府爲他報仇了。至於大兒子咋樣，還是多往好處想，或許沒事，因爲咱們國家大部分地區已經解放，社會不那麼亂了，孩子去哪都不可能出事。也許他也去當兵了，不知哪天就會回來探家的。別哭了，沒事兒！”
陳子軒妻子說：“話是這樣說，可兒子至今一點音信都沒有，擱誰都不會往好處想，淨想着孩子可能出事了，不然咋不回來或者捎個信兒來呢？”
李昌雲說：“孩子出走時家鄉還沒有解放，正是壞人當道。今天解放了，孩子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回家看看的，或者讓人捎個信來報個平安的。好了，別胡思亂想了。說實話，我在騾子走後也和你一樣，不敢往好處想，結果呢？騾子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你家兒子也會沒事的，說不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呢！”
“但願吧！”陳子軒妻子說，“大妹子，你把面都給了我家，你家孩子怎麼喫飯？你跟前也有好幾口人呢，你咋辦？你既然送來了，我就留下今天喫的，剩下的你帶走，明天我再想辦法。”
李昌雲說：“你能有啥辦法可想？無非是領着孩子出去討飯。那不行，我把面帶來了就不會再帶走。不光不帶走，我還要想辦法給你家多弄點。老陳不在了，你們娘幾個天天討飯不是辦法。我會向政府提出申請的，想辦法給你家多些照顧。好了，你和孩子一天都沒有喫東西了，餓壞了吧？趕緊洗洗手和麪做飯。我也來幫忙，今天就在你家喫飯。我給孩子們說好了，他們不會再等我了。”
陳子軒妻子檫乾眼淚開始洗手洗臉準備做飯。（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