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裏倔強的班長

(113)

    喝完酒,已經挺晚了,班長居然沒有什麼事,臉也不紅了,恢復了正常。老黑反而有些晃悠了。

  班長跟我商量不能讓老黑騎車走了,天已經冷了,別再半路睡着出事。老黑沒有回北邊小鎮的學校,在我們宿舍裏睡了一宿。

  早上,班長依然起來跑早操,昨天的酒對他沒有絲毫影響。真是人不可貌相,班長的內在有些時候跟他表露出來的外在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最起碼,我開始感覺出班長並不像他展現出來得那般柔弱了,他有些骨子裏的東西還是很倔強的。多少年後,我再見班長,也印證了我那晚酒後對班長的看法。

  跑完早操,班長去教室上自習課了,我回了宿舍,推開門,聽見老黑還在打呼嚕。

  老黑睡在我的下鋪,深秋時節,屋子裏也冷颼颼的,有小風從破碎了玻璃的窗戶吹進來。

  老黑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我看老黑的軍風衣胡亂扔在牀尾,我拾起風衣,給他蓋在被子上面。

  我起身站在宿舍中間,環顧四周,又去到裏間,仰望棚頂那些發黃的舊報紙。

  不知道有多少級曾經的學子,躺在這間破爛不堪的宿舍,也仰望過那些發黃的舊報紙。

  我手把着一張破舊的上下牀欄杆,看着牀上扔的橫七豎八的枕頭和被子,枕頭已經黑又亮了。被頭的白色也已成烏黑。想着這些牀上曾經睡過的莘莘學子。

  當他們身處明亮寬敞的大學講堂,坐在政府機關威嚴的辦公桌後面,視察行走在各大企業的營業廳時,還能否想起曾經蜷縮在這張小破牀上的自己。

  我從心裏是敬佩這些曾經的學長和當下的同學,亦包括老姚、班長在內。我沒有他們那種背水一戰之決心,也無改變自己命運的迫切需求。

  我已經決定換種方式證明自己了。

  “海超?是你嗎?”老黑醒了。

  “對啊,我在宿舍等你半天了。睡足了?”我走到老黑牀前。

  “班長呢?”老黑睡眼惺忪,稍稍起身,一隻胳膊支在腦袋下邊,擡起頭半睜着眼找着。

  “還找呢?班長跑完步已經去上早自習了。”

  “你咋沒去?”老黑哦了一聲又問。

  “我不是在給未來的首長站崗,保證首長的睡眠質量嘛。”我笑呵呵地低頭看着老黑。

  “嗨,這酒喝的,學習沒學過人家,喝酒也沒喝過人家,太受打擊了。”老黑故作垂頭喪氣狀。

  “明白自己的實力了?”我與其說是在挖苦老黑,不如說是在狠狠地挖苦自己。

  “嗯嗯,明白了,所以我已經準備不跟他們玩了,要保家衛國去了,在部隊大熔爐裏繼續鍛鍊。”老黑依然選擇笑對人生。

  “嗯,我也準備換場地了,重新找一條起跑線。”我也下意識地說。

  “快喫早飯了吧?我得趕緊起來,去食堂溜一圈。”老黑說着,動作迅速地穿上了衣服,下了牀。

  “昨晚睡的這是誰的牀?”老黑纔想起來。

  “猴子的,天冷了,受不了,上鎮街南邊村他姐姐家睡去了。”我跟老黑說。

  “給我條毛巾,我去洗把臉。”

  我把我的毛巾和肥皂盒找給老黑,“沒有新牙刷,給你牙膏,自己用手指頭辦一辦吧。”

  “行”老黑接過去拉開門走了。

  不一會宿舍門就又開了,“洗得這麼快?”我回頭問。

  只見是班長推門進來了,輕聲問我:“老黑呢?他怎麼樣?”

  “哦,班長啊,我還以爲是老黑呢,他起來了,去洗臉了。”

  “哦,沒事吧?不難受吧?看昨天有些晃了。”班長關心地問。

  “嗯,睡了一覺沒事了,精神頭十足,剛纔還在打算去食堂溜一圈呢。”我跟班長擺擺手說老黑沒事。

  “對了,海超,有你一封信,昨天晚自習班主任張老師送到教室的,咱們都不在,團支書今早給我的。”

  班長說着遞給我一封信,“是煙海來的。”

  我伸手接過信,信封上寫着我的名字:龍海超親啓。

  下邊落款:煙海市電子科技技校。

  “應該是美東來的信。”我心裏想着。

  “謝謝班長,是我煙海的一個老同學,也是好哥們寫給我的,我們快一年沒見了。”

  “真爲你有那麼多好朋友而感到高興。”班長羨慕的說。

  “班長,憑你的爲人,以後朋友會更多。”老黑邊說便推開門進來了。

  “偷聽我們說話!”班長故作生氣。

  “什麼偷聽?正好走到門口。班長喫早飯沒?我去食堂溜一圈,看看有沒有湯。”老黑把毛巾牙膏和肥皂盒遞給我。

  “昨晚還剩的熱合菜,很多,我拿來一起吃了吧。”班長說。

  “好的,我去食堂了。”老黑走了。班長去裏間宿舍拿飯盒了。

  我對着門外的明亮處看了看信封裏面信紙的位置,然後捏着信封的一邊把信封往下甩了甩。把裏面的信紙甩到一邊,然後順着信封口撕開。

  打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久違了,美東那像螃蟹腿爬過的字。勉強可以看懂。

  海超:你好!見字如面。

  好久沒見了,十分想念。應該快一年了吧?走的時候,你也沒跟我說。我第二天去你家,家裏就沒人開門了,我敲了半天。

  第二天,我又去,還是沒人。一開始,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很着急。後來有天晚上我下決心去你家,主要是怕見到大叔,一直不敢晚上去。

  小溪幫我開的門,偷偷告訴我,你回老家了,把你的信給了我。我問小溪,她也不知道你學校的地址。知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在那邊怎麼樣?前幾天我在路上又遇到小溪,她給了我你的學校地址,這纔給你寫信。

  我們幾個兄弟都挺想你的,過年能回來嗎?期待你能回來聚一聚。

  對了,老四打了一仗進去了,勞教一年。劉超挺好的,要考軍校了。我還那樣,早點回來,啥時候能回來,先給我寫信。

  好了,先寫這麼多吧。沒寫過信,湊付着看吧。

  此致

  敬禮!

  美東

   1987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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