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穗隨風而起的憂傷

文/孑逸



六月,麥穗的憂傷或許註定就是一場結局!

在電腦屏上看到一張充滿春天氣息的麥穗,不禁想起我與麥穗的那些往事……。

五六歲的時候,最喜歡去長滿麥穗的田埂上奔跑。麥穗上全部都是晶瑩剔透的水珠,點綴在向天空延伸的部分,非常惹人喜愛。那時的我們,只要走出家門。彷彿時間就是停止轉動的鐘表,永遠都是同一時刻,不會擔憂黑夜的來臨。

兩手張開,仰着腦袋,閉上眼睛,感覺一切都不存在。只有麥穗在身前像江河裏的木漿,左右搖晃卻給人格外寧靜之感。任由我們徜徉於其間,聞着麥穗的清香味來回奔跑,那麥穗的清香是自然發出的味道;那笑聲是我們由內心而徜徉出的童真。

傍晚玩累了,就坐在山澗看着遠處的夕陽,一點點竄進雲層裏。手裏一邊拿着麥穗捏着轉動,一邊和夥伴有說有笑地談論着遠方,哦!不,那時候從未出過大山的我們,應該叫幻想。她說那邊肯定有很多很多的布娃娃和玩具,我說肯定有好多巧克力,還說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買許多好喫的回來。

等我長大十八歲的時候,也就是高三那一年,回家和母親去麥穗地裏除草。面對同樣的麥田來回走動,這次卻沒有了當年的童趣。母親一直彎着腰沒有直起來,就想爭分奪秒多幹點活。她的手一邊不斷忙碌着,嘴巴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事兒。說;“臉朝黃土背朝天,一年不夠半年糧,無論怎麼努力,終究還是不夠家庭開支。你呀!一定要抓住最後的時機,努力一把,考上大學後就可以選擇不用捏鋤頭了。”



心裏頓時不是滋味兒,假裝眼睛被麥穗刺到,使勁閉起來。但在那瞬間,不管多麼強有力地擠壓着眼皮,淚水還是出來了。

熾熱的太陽烤着大地,母親用一雙像松皮似的手掌捧着一粒麥穗,說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笨拙而紅腫的手,一直刻在心裏,這麼多年過去了,卻越發的清晰。時光荏苒,就像受傷後的疤痕一直在我心裏盤旋着。

長大後,時光真的就是一把無情的雕刻刀,不僅刻畫了母親臉上的一條條深淺不一的皺紋,還劃去了無數個對着天空大喊離高考還遠的日子。

就這樣,日子數着數着就沒了。

高考完後,感覺更加苦澀。

經過無數次的模擬,能預估自己的成績大概在哪個段位,每天在擔憂分數出來以後,如何給母親交代。想起在麥穗地裏,她的言語,我就會不自覺的心裏發慌。

但卻又有一股慕名的興奮與幻想——萬一運氣好呢!這次我可以走出去了。帶着十八年來的希望與幻想,覺得這次可以去遠方了。

六月中旬的一天中午,陽光明媚,像一面明晃晃的鏡子打在地面上。母親把從地裏收回來的麥粒鋪開在院子裏的地板上晾曬。但天空的北面總感覺有一層層的烏雲。母親扛着鋤頭走到院子外後,又回來再三叮囑可能會下雨,一定要看好麥粒,如果是發現有雨滴了,要立馬用帳篷蓋起來。

我不斷地點頭答應。

兩個小時後,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一個短號碼發來的,想當然的是移動公司,沒有立刻去理會。又過了一會兒,班主任打電話問分數是否收到,才發現那條信息對我的重要性。

躡手躡腳地解鎖手機,感覺到拇指在不自覺地顫抖,彷彿身體裏有一根神經已經在各種情緒的驅使下失去了鎮定。



平常隨手而爲的動作在那刻卻格外的需要勇氣和承受力。

看到分數那一眼,第一反應卻極致淡定。

那份淡定是對已經失去掙扎後的無力。腦子裏安慰自己:去讀一個普通的學校也可以的,一次大考決定不了生死。

彷彿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大雨果然不出母親的觀察,嘩嘩地下起來,雨滴越來越大,像有核的水果,擲地有聲地打下來。

回過神來,麥粒全部浸泡在雨水中,甚至有大部分被屋檐滴下來的雨水沖走。

母親披着雨衣回來後,看到我沒有完成她交代的任務,卻不像往常那樣嚴厲且大罵,而是看着天空流下黃豆粒大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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