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故鄉的沙河

      此沙河非彼沙河,它不是一條河,而是一座座由細沙組成的沙丘。

      記憶中故鄉的沙河,它在村子的東面,緊挨村頭的莊戶院。連綿幾百畝的樣子。沙河並非只有沙,有成百上千的杏樹遍植其間,毫不誇張,而且樹齡都很長。至今還記得最粗的那棵杏樹的位置以及樹上結的杏子的味道。一個成年人的胳膊是環抱不過來的,樹幹粗大矮壯,因爲它的分叉很低,童年的我可以任意攀爬,肆意採摘。

      那時的沙河也就是現在人們所追崇嚮往的“純綠色,原生態”。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和諧,細軟的流沙,自然的生物,相映成趣。


    早春二月,沙河杏花初紅。楊柳初萌。隨處可見“牧童遙指杏花村”的牧童!這些可不是放牛的牧童,而是一個個小羊倌,揮舞着小鞭子悠哉悠哉的放牧。因爲沙河的植被豐富,好多茅草啊沙蓬呀遍佈,雖然冬天會枯萎,可是亦會春風吹又生。有的根是一墩墩的,有的則是白白嫩嫩的。春天會生出很嫩很嫩的草莖,我們叫它菇菇荻,剝開嫩綠的皮兒裏面是毛茸茸的嫩白,喫在嘴裏,是一絲絲略帶草香的清甜。


      等到杏花盛開的時候,站在村口,向東望去,一片片的粉色花海,整個村莊都縈繞在淡淡的花香中。若再來上一場貴如油的春雨,微雨過後,杏花含露,沙土淺溼鬆軟,當真是美急了!一枝早杏春帶雨,含苞欲放正逢時。


      爲什麼如此懷念沙河?因爲那裏有我許多童年的樂趣和回憶。懷念父親帶我春遊沙河,麥黃摘果的點點滴滴。父親是一個比較浪漫的人,雖然生活在村子裏,但是儒雅風趣。參加過抗美援朝,做過老師,後來又成爲十里八鄉有名望的中醫。他興致高的時候就會帶着我去杏林玩耍,尤其是杏子成熟的季節,一顆顆黃澄澄的杏子掛滿枝頭,躺在高高的沙崗上,張嘴就能喫到酸酸甜甜的杏子。


    記得有一年的夏天,又是麥黃杏子肥。喫完早飯,父親便說“卿兒,走,帶你去杏林轉轉,去你大爺家叫上你表叔”。我當然高興呀,因爲我最願意跟父親出去玩兒!我表叔其實比我大不了幾歲,正是十幾歲的翩翩少年,相當聰明頑皮。他是父親舅舅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親表弟,小時候會時常來我們村小住,我也喜歡跟這個小表叔玩耍。


      我們一行三人步行去杏林,我家住村西頭,所以要經過村裏長長的街道。父親牽着我的手,我一蹦一跳的相跟着,小表叔就像頑皮的孫猴子一般走在前面,一會兒躥起來拽個樹葉,一會兒又跺一腳人家的院牆。父親也不說他認他頑皮,對他的小表弟他也是相當寵愛的。

      到了沙河,小表叔急不可待的摘了幾個杏子喫,邊喫邊說“哇,酸,真酸”!父親大笑道“你這熊孩子,哪棵樹上的杏子好喫,你可得問卿兒,這回酸倒牙就長記性了”。小表叔可不覺得不好意思,依然蹦蹦跳跳的。我就拽着他給他講哪棵樹上的杏子甜哪棵樹上的酸。這時候就聽見父親在叫我倆,“快過來,快過來,給你們看個有趣的東西”,我們連忙就過去看,就看到在白白細細的沙土中,有一行淺淺淡淡的紋路在一點點的向前拱!咦,這是什麼?父親說“你倆不知道了吧,這個裏面有個小蟲子,俗名叫“倒麼麼”,倒着行走,據說曬乾還是一味藥材,只有沙土中才有,咱今天把它挖出來看看好不好?”好呀好呀,就表叔嘴快!然後他倆小心翼翼的挖,我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


    還真不好挖,這個小蟲在沙土中極易隱藏,好在,最後還是挖出來了!是一隻形狀呈橢圓形,顏色土灰,邊緣有細小的絨毛的小蟲子。挖出後,父親告訴我們“挖小蟲只是讓你們明白大自然的奧妙與神奇,許許多多咱們未知的小生命同樣活在這個世界上,再小也都有其活着的價值,要懂得愛護它們,尊重生命”。我們最後又把小蟲子放回到它的世界中去了……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父親已經仙逝多年!那樣的小蟲子我也再沒有見到過,當年的沙河經過治理已經變成農田。那片杏林也不復存在,只是父親的許多教誨卻一直記在心中,未曾改變。這些亦是生命長河中的座標,指引我前行。


    再過村東杏花林,細雨紛紛來望春。來望的是對親情的懷念,來望的是那一縷斬不斷的鄉思!雖然沒有了杏林,沒有了沙崗,但是故鄉的人們依然習慣的稱它爲沙河。


    這裏有魂牽夢繞的故園,這裏有我對父親深深的思念。思念在每一個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若問鄉思是什麼?

鄉思是清明的雨

鄉思是小村的街巷

鄉思是北歸的雁

鄉思是一樹樹早春的杏花

鄉思是對一捧沙土的暱喃

鄉思是剪不斷的溪流

鄉思是念起的痛

在夢裏、在心裏纏綿

鄉思是走不完的長路

鄉思是故園的沙河

鄉思是訴不盡的緣……

2021.4.21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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