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生命只有一次,你要選擇做別人,還是做自己?

(原創文章,歡迎閱讀,抄襲洗稿必究)

文|諸神的恩寵

《十三幺》中,李誕對許知遠說,自己最怕聽到的話是“做自己”。他說:“做自己可以,但是那會賺不到錢,還會被人罵!”

“做自己”的代價太大。人,年齡越大,越不敢做自己。然而,有一個英國男人,在四十多歲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像中了邪似的,拋家舍業,遠走他鄉,勇敢地做自己去了。他的行爲,震驚了所有人。若干年後,他慘死異鄉。死後,成爲一代繪畫大師。

這個人,是毛姆的名作《月亮和六便士》的主人公思特里克蘭德。他的前半生,和很多人一樣,過着世俗的生活;他的後半生,顛沛流離,窮困潦倒,卻用生命書寫出一曲蕩氣迴腸的人生之歌。

這部小說寫於1919年。如今,102年過去,書中的故事,仍牽動着萬千讀者的心,思特里克蘭德的人生經歷,依然讓我們震撼又感動。

一、認識你自己

瑜伽大師薩古魯說:“人類天生的構造決定了只要與內在的創造之源連接上,就能夠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生活。”

這句話,像是給思特里克蘭德量身打造的。

思特里克蘭德,原本是倫敦一家股票交易所的證券經紀人,有着豐厚的收入和美滿的家庭。然而,和妻子共同生活17年後,他連一聲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家出走了。

他去了哪兒呢?巴黎。去看什麼?學畫畫。

一個不惑之年的人,爲了學畫畫,竟然拋棄了一切,這也太瘋狂了吧。但如果你瞭解他的成長經歷,就不難理解他的“瘋狂”行爲了。

思特里克蘭德小時候酷愛畫畫,這個愛好後來被父親阻止了。長大後,他娶妻生子,過着優渥的生活,但內心並不幸福。於是,他又拿起畫筆,開始學畫畫。

對思特里克蘭德來說,畫畫,不是畫畫,而是一種自我探索。不畫畫,毋寧死。通過畫畫,他找回了自我。有一天,他內心響起一個清晰的聲音:不能再這樣活了。於是,他推開家門,去了遠方。

自踏出家門那一刻起,他就與主流社會徹底決裂。此後,無論過得有多慘,他都從不抱怨命運的殘酷,更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人,有三種屬性:動物性、人性和社會性。思特里克蘭德扔掉了後兩種屬性,只保留了動物性。動物性,也叫獸性,是人和人最本質的關係。思特里克蘭德高大蠻壯,言行粗鄙,氣質半人半獸。患上麻風病後,一張臉更是變成恐怖至極的“獅人臉”。但無論怎樣,他內心始終是幸福的。

生活中,我們都很在意別人的眼光。思特里克蘭德則不同,他的世界裏,只有自己,沒有別人。他毫不猶豫拋棄妻兒,是因爲他找到了此生至愛。爲了它,他甘願放棄一切。

看到過一段話,“對多數人來說,一生中很難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因爲大多數人遇到問題時,會視而不見或拔腿就跑。人們總在逃避成長,敢面對自我的人,少之又少。”

思特里克蘭德,是敢於面對自我的人。他知道自己要做怎樣的人,要過怎麼樣的生活。爲了這個目標,他捨棄了一切。當一個人不用任何身份界定自己(比如性別、民族、地位、收入等)時,他就能接近人生的終極本質。這樣的人,自帶光環,會吸引不同的人靠近他。後來,兩個女人都愛上了他,就是最好的證明。

多數人被主流價值觀裹挾,按既定的軌道生活。比如,到一定年齡會上學畢業,結婚生子,退休養老等。但無論是親情、金錢,還是其他,都無法綁架思特里克蘭德。他只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活得坦坦蕩蕩。

一個人,可以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活出多樣性,這是對生命的鬆綁。思特里克蘭德用他的行爲告訴人們:一個人,不循規蹈矩的生活,也能活得很幸福。

有人說,思特里克蘭德是虛構的,不能代表現實世界裏的人。那來看個例子。哲學家維特根斯坦,就是現實版的思特里克蘭德。他出身貴族家庭,從小喜歡特立獨行,很年輕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財產分給了兄弟姐妹。然後,他上戰場打仗,做鄉村教師,在醫院打零工,做了許多奇怪的事。最後,成爲邏輯哲學的創始人。臨死前他說:“告訴他們,我的一生很幸福。”

思特里克蘭德和維特根斯坦,都是天才,都活出了真實的自我。小說裏,畫家施特略夫說,面對天才,一定要包容。天才會被自己的才華所累,但是,他們也能爲全人類創造出流傳千古的精神財富。

思特里克蘭德的污點之一,是拋家舍業去學畫畫。波伏娃在《第二性》裏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造就的。”其實,男人也是後天造就的。男人,首先是一個獨立完整的人,其次纔是丈夫,父親和員工等角色。作爲一個人,思特里克蘭德有拋家舍業的權力。

更何況,他原來的生活並不幸福。那種生活,像一出提線木偶劇。他周圍的人,一個個粉墨登場,裝腔作勢,演技粗糙。相比他們,思特里克蘭德的演技更差。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改變這個遊戲的規則,於是,有一天,他親手剪斷縛在自己身上的提線,推開家門,跑了出去,另建了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他逍遙自在。

你永遠無法叫醒裝睡的人,也永遠無法讓覺醒的人繼續裝睡。自我意識一旦覺醒,力量非常強大,能所向披靡。

真正勇敢的人,從不欺騙自己。他只會跟隨自己的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蘇格拉底說,認識你自己。思特里克蘭德,用後半生時間,認識了自己。

二、假面夫妻

波伏娃說:“男人要求女人奉獻一切。當女人照此貢獻一切並一生時,男人又會爲不堪重荷而痛苦。”

小說裏,思特里克蘭德原配妻子阿美,是個很耐人尋味的角色。她受過良好教育,氣質優雅,品味出衆,看上去是標準的賢妻良母。

然而,和丈夫一起生活17年後,她卻並不真正瞭解對方。丈夫學畫畫時,她不僅沒把那當回事,還嘲笑他。丈夫離家出走後,爲了保全面子,她默許了謠言的存在,還不斷暗示衆人,丈夫確實是跟一個年輕女人私奔了。這爲她博得了衆人的同情,積累了足夠的道德資本。

阿美真的愛思特里克蘭德嗎?要打問號。從她嘲笑他畫畫,就能看出來,她並不愛他。她真正愛着的,是他穩定的工作和出色的賺錢能力。兩口子看似幸福,其實,不過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在那個家裏,思特里克蘭德存在的唯一意義,是賺錢養家。他走後,阿美失去了經濟來源,不得不搬出大宅,自謀生路。在那個時代,是很不容易的。

小說最後,阿美繼承了姐姐的遺產,恢復了上流社會的生活,還把一雙兒女培養成了精英,可謂是功德圓滿。她家裏,掛着思特里克蘭德畫作的複製品,她還請來著名的評論家,要給思特里克蘭德著書立說。

思特里克蘭德的後半生,言行合一。他選擇爲自己而活,活得無比真實。阿美的後半生,努力維持着體面的生活,並以獲得世俗的成功爲榮。她所做的一切,都是 “要活給別人看”。這種鮮明的對比,是真與假的較量。

阿美是個裝睡的人嗎?也許,她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在裝睡,也許,她意識到了,但依然選擇裝睡。無論怎樣,拿思特里克蘭德的真與阿美的假做對比,透着毛姆對人性的深刻反思。

小說最後,有人問思特里克蘭德,你出來這麼多年,就不想念妻兒和原來的生活嗎。原著中寫道:“他沉默許久,說了一句,‘我喜歡這裏,我會在這裏度過餘生。’”

就是說,他沒有否認這個問題。只不過,他更願意過現在的生活。“沉默了很久”,足以說明一切。思特里克蘭德不僅不冷血,還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再說,如果他感情不豐富,又怎麼能創作出那些極富有感染力的畫作呢?

思特里克蘭德和阿美,做了半世夫妻,後來各奔東西,最終都得償所願。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三、藝術喚醒真善美

思特里克蘭德內心深處,始終有一股原始的生命力在湧動。

塔希提島鬱鬱蔥蔥,寧靜祥和。上島後,他終於找到心靈家園。他跟當地土著一起生活,還娶了土著女孩愛塔。

塔希提島喚醒了他內在的藝術潛能。他心裏彷彿流淌着熾熱的岩漿,他把自己對生命的熱愛,融進了每一幅畫作中。他畫中的每一個物體,不管是靜物、動物,還是人,彷彿都被賦予了靈魂。最終,他用生命完成了傑作,收穫了世俗的認可。儘管,這認可來的有些遲。

臨死前,他讓愛塔把滿是壁畫的土房子燒掉。這一幕,讓我想到了林黛玉。燒壁畫這種心態,跟黛玉葬花很像,質本潔來還潔去,這是生命的迴歸。思特利克蘭德和林黛玉都是很純粹的人,他們從來不渴求世人的理解。

藝術能喚起人性中的真善美,也能療愈人心。每個人都有藝術家的潛質,只是多數人沒能發現而已。一旦你跟某種藝術鏈接上,它便會不斷滋養你,讓更深入地瞭解自己。思特里克蘭德通過學畫畫,找回了自我,完成了他作爲人的使命。繪畫藝術,賦予他勇氣和力量,帶他走向真正的自由之境。

即便後來患上麻風病,面目全非,雙目失眠,他還是喜歡一個人對着滿牆壁畫靜坐沉思。

眼瞎心明的人,離上帝最近。

思特里克蘭德活着的時候,送給別人的畫,別人寧願擱在閣樓喫灰,也不願掛出來,因爲覺得丟人。他的遺物被拍賣時,有人寧願花27法郎買一隻實用的煤油爐,也不肯花五六法郎買他的一幅畫。

他死後,名聲大噪,他的任何一幅畫,都能賣到幾萬法郎。那些目光短淺的人,白白錯過一夜暴富的機會。那幅在閣樓喫灰的畫,竟被賣了3萬法郎,連主人都不敢相信,思特里克蘭德的畫竟然如此值錢。

人,要是活得太現實,對美的感知能力就會下降。失去了感知美的能力後,不可能對生命有深刻的認識。這樣的人生,猶如螻蟻。

塔希提島,原始蠻荒。倫敦巴黎,繁華文明。島上的思特里克蘭德,忙着創造美;城市的人們,忙着謀生。毛姆安排這一幕,或許是想告訴人們,讓我們引以爲豪的現代文明,並不是真正的文明,相反,它會摧毀人性中的真善美。

思特里克蘭德和愛塔之間,有愛情嗎?我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倆都天性自由,都沒有被現代文明所污染。與其說他們之間有愛情,不如說他們的結合構成了和諧生活。後來,一個老太婆帶着孫女來到他家定居。再後來,一個少年也被他們所吸引,趕來和他們一起生活。

他們經常坐在院子裏,什麼也不做,就望着星空,感受着宇宙和萬物。這個場景,寧靜悠遠,讓人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永恆與美好。

塔希提島,與世隔絕,猶如人間伊甸園。它是藝術家創作的沃土,也是真善美的源頭。

四、做一個真正的人

拋卻倫理道德因素,只把思特里克蘭德當做一個“人”來看,他是非常了不起的。

面對世俗生活,他像個局外人,一直冷眼旁觀。和人說話時,他總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這種笑,是他對世俗的蔑視。

一個真正的人,不會被外界的任何的人與事所羈絆。找到人生方向後,思特里克蘭德終於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即便是食不果腹時,他也不會爲了賺錢而犧牲自由。所以,在種植園當了幾個月監工後,賺夠了顏料錢,他就立刻頭也不回地跑回深山,繼續畫畫去了。

小說裏,其實不止有一個“思特里克蘭德”。後半部分裏,出現了一個叫亞伯拉罕的醫生。他是個醫學天才,最後卻主動放棄升遷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了。在他身上,能看到思特里克蘭德的影子。像思特里克蘭德和亞伯拉罕這樣的人,遍佈世界各地,也可能就潛伏在你我的周圍,就看我們有沒有一雙慧眼了。

思想獨立的人,永遠走在人羣的最前面,一路無人同行。這樣的人,註定孤獨,卻也很幸福。

有人讀完小說後告訴我,她最大的感受是,面對跟自己不同的人,要學會寬容。思特里克蘭德是衆人眼裏的怪物,當他把所有精力和情感都投入到畫畫上時,他最終做出了驚人的成就。

弗洛姆說:“創造性是人使用他的力量實現其固有潛能的能力。一個人只有創造、只有發揮其自己的潛能,纔可能實現自我。”思特里克蘭德用自己的後半生,爲這句話做了註解。

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走向死亡。從生到死的過程,被稱之爲生命。思特里克蘭德是一個人,但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支隊伍。他聽從內心的召喚,只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最終,他成爲了自己想成爲的人。

書中,毛姆沒有批判思特里克蘭德一句。面對這位天才畫家,他滿懷敬畏與悲憫。

快要寫完這篇文章時,我開始聽《Empire of angels》。這首曲子,前面安靜溫柔,後面氣勢磅礴,像是爲思特里克蘭德量身打造的,讓人感動。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想成爲一個真正的人,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是,承受極致的孤獨。如果你渴望被人理解,那只是因爲,你的內心還不夠強大。如果你早已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恭喜你,你已經成爲了獨一無二的自己。

(完)

作者介紹:諸神的恩寵,寫作者,多平臺簽約作者。本文爲原創文章,抄襲或洗稿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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