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叫豆丁

一個週末,天剛微亮,光線還迷濛不清,窗外的樹上已經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我掀開窗簾,循着聲音找去,雖然聽到滿樹的聲音,卻看不見鳥兒的影子。我只有悻悻合攏窗簾,重新躺回牀上。

可是,身子剛躺下,外面的樹叢裏越發的鬧騰起來,讓人睡意全無。只有再次站到窗前,掀開窗簾,聽着它們悅耳動聽的歌聲,共同迎接太陽起牀。

不一會兒,東方漸紅,朝陽冉冉而升,剛纔晦暗的天空逐漸明晰透亮起來,每一片樹葉都清晰地展現在眼前。樹叢裏的聲音一刻也不停,像一場熱鬧而隆重的演唱會,可是演員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我盡力尋它千百遍,卻怎麼也捕捉不到那些期待的身影。

好奇怪啊,那麼吵鬧的聲音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我不甘心,今天非要弄個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鳥兒,每天可以這麼歡快?

我仔細看了好大一會兒,才發現一個小傢伙。小東西長得太可愛了,小小的個頭,玲瓏精巧。灰白的羽背,翅膀以下腹部的羽毛略顯嫩黃,喙端也是黃色的,就像剛出殼的雛鳥,但沒有雛鳥那樣粗陋不堪,而是特別的精緻,像精心妝扮過一樣。它真的太小了,可以站在葉託上跳來跳去,或者飛來飛去,難怪那麼不容易被發現。

我的目光緊緊跟隨着這個小東西,隨着它的身影,我發現了許多小鳥,它們在樹枝上,葉片上,甚至葉託上跳來跳去。哇,原來就是這羣小傢伙在鬧騰。個體小小的它們,一邊靈巧地迴旋在枝葉裏,一邊嘰嘰嘰嘰地叫着,彷彿在議論無比開心的事,樹叢裏迴盪着它們歡快的笑鬧聲。

此時,它們似乎發現我在窺視它們,有幾隻小鳥偏着頭看我,好像在詢問我,也可能是和我打招呼問好。繼而,它們在樹叢裏飛來飛去,它們飛起來又快速地落到另一個枝葉上,只看見枝葉閃動,而很少能看到鳥兒起落。它們就這樣不停地在樹枝上來會飛落,彷彿奔走相告一個重大消息,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有幾隻飛到離窗子最近的葉片上,像剛纔那樣,偏着頭看我,又急急忙忙地飛向樹叢深處。我不知道這幾隻是不是最先看我的那幾只,它們都長得一樣,根本無法分清楚誰是誰。難道它們對我也很好奇,就像我好奇它們一樣,也許是這樣吧,不然它們怎麼會一邊看我一邊交頭接耳地議論呢?我看着它們在樹上嬉鬧,它們看我呆站在那裏,我們就這樣相互窺視,度過了一個愉快的週末之晨。

我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每天早晨,這些小傢伙就開始活躍在樹叢裏了,唱歌的,跳舞的,呼朋引伴的,熱鬧得不得了。我在它們的歌聲裏醒來,拉開窗簾,和它們打招呼,沉醉在“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的意境裏。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時候住到這裏來,也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我稱它們爲豆丁。我認爲這個名字非常符合它們,我也爲想出這樣一個名字而沾沾自喜。

從此,我和豆丁就互爲鄰居。我們相安無事,不打擾彼此,每天隔着玻璃窗相互問候,然後我去上班。我走了以後,它們也該去覓食了吧。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我突然想:它們那麼小,覓食的時候會不會被其他鳥類欺負?會不會因爲找不到事物而捱餓?會不會因爲長途覓食而太勞累?乾脆,我在窗臺上放一些米飯,它們就不用去覓食了。

這樣想之後,我就這樣做了。我去廚房,用一個小碗盛了點米飯,放到窗臺上,我希望豆丁們來窗臺上大快朵頤。

可是,也許我想錯了,也許我也做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放了米飯在窗臺上,還是因爲其他原因,反正,豆丁們突然不見了,一隻也沒有了。

每天早晨,我拉開窗簾,希望豆丁像往常一樣,活躍在樹叢裏,可是,沒有,樹叢裏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再也沒有悅耳動聽的歌聲了,我不禁大爲失落。

也許,是我傷害了它們的自尊心。它們雖然小,但是,也是有骨氣的鳥吧,也許,它們根本就不屑於“嗟來之食”。

唉,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我以爲自己是比它們強大的物種,可以輕易地向弱者施捨憐憫。可是,我卻傷害了它們,甚至讓它們失去了家園。我爲自己的魯莽深深自責,我多麼希望它們能夠回來,如果它們真的回來,我就像以前一樣,不干涉它們,我只靜靜地看着它們,共享它們的快樂。

可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

我想,即使在弱肉強食的生物世界,弱者也有其生存的尊嚴和法則吧?而人類卻總想用自己的強大和高高在上去征服它們,這真的是太可笑了。

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找到一個理想的居所,不知道它們有沒有遇到一個喜歡它們的人,不知道它們會不會記住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短暫快樂。

我期待豆丁回來,像往常一樣,隔着窗子看它們在樹叢裏跳騰歡慶,看它們無拘無束地嬉笑逗鬧,看它們時不時偏頭看我的可愛樣子,然後我對它們會心一笑,它們又自顧自地開心玩去。

可是,窗外除了陽臺上被太陽乾的米飯,再也看不到它們了,我祈禱它們能夠找到一片樂園。不管它們在哪裏,希望它們不再被人輕視,能夠過不被幹擾而無憂無慮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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