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人送來一些水果，一時吃不了，怕爛了，趁便給父母送些過去。說是趁便，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這便總也趁不了。上次有人說，你久坐不動，對身體不好，該擠點時間鍛鍊身體了。是呀，時間擠擠總是有的。擠點時間看書，擠點時間碼字，擠點時間練琴，擠點時間做做公益，擠點時間看望父母，擠點時間鍛鍊身體。時間這趟車早已滿員了，然後總有幾項擠下了。父親母親目前身體健朗，隔三差五會送些地裏的蔬菜、家養的雞蛋鴨蛋過來，順帶嘮幾句，於是看望父母這一項便嚴重縮水了。
今天一大早，收拾完屋子，趕去菜場買了些肉，帶着水果趕緊去往母親家。久沒在早上駕車駛過這些早已熟悉的路段。去往菜場，路過學校，堵車；買了菜，去往母親家需穿過鎮區，堵車；鄉間道路狹窄，車流緩慢。早知道還不如騎電動車來得痛快。掐着點的時間被大大的延後了。
車子還沒駛入母親家的場院，就看到裊裊炊煙在空中升騰。母親這個時候必定已出門打工掙錢去了，這必是父親在生爐子燒水。不論冬夏，每天早上父親都會把家裏一天用的開水量灌滿水瓶。洗什麼物件父親都喜歡用開水“燙一燙”，這是祖母留給父親的生活習慣。
果然，車子駛入場地，便看到父親在場地邊緣，彎着腰往爐子裏遞柴火，爐子上空青煙嫋嫋。看到車來，父親不會像母親一般撲迎過來，驚喜熱情地一串一串的話墊着我熄火、開車門的動作。父親只是掃了車一眼，繼續生它的爐子，不緊不慢，似乎我每天都在這個時刻出現，見慣不怪。
我下車，叫一聲“阿爸”，父親應了一聲，停了手中的動作，靠攏來。父親不會接我手中的東西，也不會客套，或者像母親一般責怪我“又亂花錢”“吃不了的”之類的話，父親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後，看着我把東西放桌上，聽我“吩咐“”“水果趕緊喫”“蹄髈趁新鮮今天先燒了喫，豬腳來不及喫放冰箱”等等，既不會“嗯”一句，也不反對。與父親相處，總是想起葉傾城的一篇文章，同一個電話，與父親對話時吭哧吭哧，換母親來接，卻可以一瀉千里。百度了一下，文章名《叫媽媽來聽電話》。子女與父親總是隔着山、隔着水一般，而母親就是連山接水的橋樑。母親不在，我與父親的對話很難爲繼，幸好我也趕時間上班。跟父親招呼一聲，啓動車子。父親自不會像母親一樣說“慢點開”，也不會像母親一樣把我送出視線外。我搖下車窗說句“阿爸，我走了”，父親“哦”了一聲，又繼續彎腰侍弄它的爐子了。
來去匆忙，甚至沒看清父親最近是胖了還是瘦了，隔着車窗，只看見背本就有些駝的父親彎着腰，往爐子裏遞柴火。今日天氣晴好，青煙嫋嫋，與白雲爭風。年逾古稀的父親，在微涼的四月早春時節，穿着襯衣，專注於手頭之事，不緊不慢，世事與他似乎都是浮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