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此刻的我應該是在弓道場、聽着前輩們射出的好聽的“絃音”、或者聽着自己的箭又射到土垛上的聲音而度過的。
誰知，東京“又雙叒”緊急宣言了，而且一直到5月11日。於是不出所料地，前幾天收到了弓道場要休館的聯絡。唉，再去就是一個月後了，胳膊都僵硬了。
喜歡弓道，但出於“疫情”這個表面因、以及“想偷懶”這個深層因的時而作祟，我最近也差不多是隔週去一次的頻率。但上週日的練習，讓我再一次地、那麼想這周繼續去練習。結果就遇到了這樣的安排。
因爲上週又受到了前輩們很多的關照，讓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能總這麼隨緣地、有一搭無一搭地練習了。應該儘可能地多努力一下，不要辜負他人的照顧。
其實最近每次去道場前都有些緊張、有些不好意思去，因爲覺得自己太差了，也不好意思見老師。雖然也同時跟自己說，正因爲做不好纔要去練習。
而上週練習，心理上多了一點期待，是因爲輪到很喜歡的叫“毛利”的前輩來做指導。和其他比較嚴肅的老師相比，他就是性格上就有些風趣幽默的人。記得之前他就說，他是來負責教給大家弓道的樂趣的。這次也說，如果練得不開心的話，是堅持不久的。一想到有毛利桑這樣讓人輕鬆愉快的前輩在，就很有去練習的動力。
而且，也是第一次強烈又明顯地感受到，有同伴一起練習是很開心的事。
之前，我經常是一個人在稻草垛前練習基礎動作。但今年2月後，開始有更多機會站在嚮往的射場中練習了，也慢慢地可以和其他同伴一起“組隊”。
記得之前看《風舞高校弓道部》的時候，主人公「鳴宮湊」在羣體比賽時，終於知道爲什麼以前一直站在第一位“大前”這個位置的他，這次被安排在最後的位置上。因爲最後這個叫“落”的位置，需要一直等待前面的隊友一一射完，看着他們的背影，看着他們的狀況，然後自己再來放出最後一矢。
當然，這是參加小組比賽的情況，需要在維持自己平常心的前提下，把比分追平或者帶領團隊前進。可想，也是個很重要的位置。但我們只是普通的初心者，所以只是大家結伴練習，熟悉順序，爲進階或者以後考級準備。
其實，“弓道”在日語中的發音和“求道”這兩個字是一樣的，可以理解是自己在“道”這條路上的不斷探索和追求。另外，“弓道”還被稱爲“立禪”。要求精力集中，一心不亂。不斷精進，其實就是走在一條“禪定”的修行之路上。
同時，“弓道”和“劍道”這種對抗型的武道不同，“敵人”只有自己。有一個靶子，有一片場地，自己就可以完成所有練習。自己可以一個人去在這條“道”上不斷前進。
被弓道吸引後，我一直以來也是以這樣的方向作爲前方的目標，來鼓勵自己多去了解和練習的。但上週突然覺得，原來有“同伴”一起前行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記得前幾次剛開始進射場練習時，老師會先教給我作爲隊伍第一位的“大前”的入場方式，因爲相比而言也最麻煩。
但在動作和順序還沒完全記好的時候，我總是很膽怯，覺得還是跟在前輩們身後有樣學樣比較好。但Sou前輩說：“「大前」比較容易練習哦。可以按照自己的進度來”。
誠然，站在這個位置，我就只要自己一個個動作做好就好，後面的人都會等着我。而我也不需要因爲前面有熟練的前輩，而手忙腳亂。（但其實也會擔心，自己動作出錯太多、老師總需要來仔細糾正，從而耽誤了後面隊友的時間，畢竟他們都要等着我。）
但上週，毛利桑又讓我站「大前」這個位置，還笑着鼓勵我說，要記得第一步入場時要邁出大大的一步呦，因爲現在“你是leader（隊長）啦”。畢竟，“如果後面的隊員在進場時、彼此撞到弓箭了、或者步子亂了，都是前面人（或者「大前」）的錯”。
是的，作爲“大前”，要引領着身後的隊員，同時，因爲走在最前面，在進場並轉身後，需要有意識並不顯眼地慢半拍動作，等身後的隊員一併站好，然後，一齊列隊向前。之後的動作，不管是起身、轉身、將弓箭立於身前、轉動它、將箭矢放到弦上等等，都要保持步調一致纔會看起來很“帥”。
雖然後面的隊員要看着「大前」的動作，彼此步調吻合。同時，作爲「大前」也要照顧好身後的隊員。比如我作爲「大前」時意識到，原來有時身後的隊員們會有慢個半拍的情況，透過面前的鏡子確認到他們的狀況後，這時就要等一等，而不是自顧自地繼續下一步。
這一部分，大家步調一致的整個氣場，讓我很是着迷：原來，“我不是一個人”，“我和大家在一起”。
當然，後面的部分還沒讓我着迷，是因爲我根本無法一心不亂、高度集中地去放矢。問題點太多、每次都要被老師不斷指導，慌得很，所以還在強化中。
因爲很喜歡的毛利前輩，因爲一起練習的隊友們，上週讓我突然感受到了和大家在一起時的樂趣。並意識到：弓道，原來不僅僅是關注自己，也因爲需要照顧同伴而更加有趣。
以前我都是在想，自己如何面對弓道，如何去努力，如何在有限的時間中多前進一點。
但上週開始讓我覺得，自己也想成爲一個更加可靠又值得被依賴的人。
以前，想偷懶不去道場報道的時候，是爲了自己而偷懶。但每次克服惰性去練習時，其實還有名爲“責任”的感情湧現。嗯，不想辜負大家對我的期待。
*
是啊，能遇到同行者真的很難得，哪怕只有短暫的時光。
記得以前，老師和前輩們會問我，接下來會一直在日本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不在這裏，似乎就很難繼續弓道了，想想也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即使不是這種地理位置和文化的限制，在日本，也總是要和認識的人們道別。
最早和我一起從彈力弓練習開始的弓友們，現在也都基本不在了。10多個人中，7成在最初學習了幾次後就沒有來，剩下2成只偶爾還能見到1-2次（有人因爲家庭、有人因爲個人健康，都沒繼續）。只有一人一直走在我前面，一直晉升。啊，原來我的“同伴”不太多了呀。畢竟，人生總那麼多變故，而弓道對大部分人來說只是業餘生活的一項愛好。但能對一件事這樣一直持續着，真的好不容易。
但好在，很多老師、大前輩們還都在。他們一直在那裏，在一直練習，一直走在這條路上。想起他們的身影，有種安心感。
* PS：
上週練習還有一件開心的事：老師跟我說“可以去買自己的手套了”。嗯，每次老師說“可以去買XX了”，都像是對自己階段性的小肯定。
本來我就想隨便網店買一個，何必要去實體店呢。結果一查，大概一千RMB一副。。。天啦，怪不得我練了這麼久老師才讓我去買。。。怎麼這麼貴。。。（應該是出於合乎個人手型的定製化需求，所以還是實體店讓師傅給看看比較好。anyway…..）
嗯，總之，就是在我剛想往下邁一步的時候，突然就緊急宣言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