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渡他人苦,莫勸人大度

從自渡,到自勝,是苦行者自力更生的最好概括。本文作於二十七歲生日之前,或許從這篇文章,會知道我是怎麼活得不像這個年齡應有的樣子。

      歲月穿梭催人老,轉眼又是一載。

      這一年,我被問到最多的三個問題,是「你爲什麼比同齡人成熟」「你爲什麼比同齡人滄桑」「你爲什麼那麼佛系」。

      在去年二十六歲的文章裏,我也曾引用郭德綱先生的一句話「成熟,往往與年齡無關,跟經歷有關」。人活着,必須有所經歷,有經歷纔會成長,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當然你還得會反思、總結,不然你就算活到六十歲,你也只是重複地活了兩萬多個相同的一天罷了。

      或許是宿命,也或許是我比別人敏感的原因,我感受人心、人性,要比身邊的人早得多,這二十七年,所見、所聞、所感、所歷,我不得不學會怎麼保護自己,怎麼自力更生去獨立生存。

      二十七年前,我出生在一個極爲普通卻極爲複雜的家庭,那一年,父親三十四歲,算是晚婚晚育了。

      父親那一輩,有七兄弟姐妹,他是小兒子,底下有三個妹妹。從現代的思維角度,作爲小兒子的兒子,我應該是被寵愛的。但現實並非如此,在潮汕地區,尤其在老一輩的思維裏,封建思想依然存在,什麼“大孫當尾仔”(爺爺奶奶大兒子的大兒子可以當作爺爺奶奶的小兒子,包括分財產的時候也能佔一份,當然這在法律上站不住腳)屢見不鮮,所以我這個小兒子的兒子,可以說是可有可無,甚至還不如姑姑們的孩子,似乎就像我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一樣。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或許在他們眼中,父親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父親是比較愚孝的一個人,很多時候,他總認爲作爲兒子,父母所作所爲應該是對的,作爲血親,兄弟姐妹不能得罪,久而久之,他就容易被家裏人有意無意地欺負,喫着虧,母親和我也必然跟着遭罪,母親爲此沒少跟他生氣,自然而然,母親也就成了大家的眼中釘。但自古以來,婆媳關係、姑嫂關係、妯娌關係再怎樣,也不應該牽扯到孩子身上,可偏偏就是這麼不幸,我遇上了。

      我不知道大家看過《讀心神探》這部港劇沒有,我非常喜歡這部劇,不是因爲裏邊的心理學,而是男主非常激勵我。劇裏邊林保怡飾演的姚學琛因爲隨母親改嫁,被程家的伯伯嬸嬸姑姑們各種欺負、冷嘲熱諷,他咬緊牙關,長大當上了警察。我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還是有所謂的血緣關係的。

      從我記事開始,兩位老人就是跟着我們一起住,家裏是兩室一廳,十八年前爺爺去世,把這宿舍房分給了父親,直到今天,奶奶還是享有一間房住着。按理說,跟着老人一起住,在別人看來,我們應該是得到老人的“呵護”的。現實恰恰相反。我小時候身體不是太好,腸胃脾虛、扁桃腺偏大、免疫力較弱,導致經常生病,但兩位老人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孫子看,就只對我母親說,生病就帶去看醫生。所以,每次生病,母親就不得不抱着我去外公外婆那兒,外公外婆舅舅們輪流照看我。也因此,母親就再也沒去工作,在家裏照顧我,高中學歷的人,二十七年青春,也因此,母親懷了二胎也沒敢要,我也因此沒有了弟弟妹妹。

      小時候,因爲也沒什麼好喫的,再加上所謂的“大孫子”幾乎天天在我家喫飯,爺爺奶奶好喫的都給他,給其他孫子,我也就不得不喜歡喫雞蛋粥拌醬油,作爲姑姑,所謂的長輩,看到後就說一句:“哎呀,你在喫屎嗎?”這是人說的話嗎?只有喫過屎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過年的時候,他們給堂表兄弟姐妹買新衣服,在我面前炫耀,而我的衣服,大部分是母親那邊親戚的孩子退換下來的,但我不自卑,我要活得有骨氣。人和豬最大的區別,就是豬永遠是豬,人有時候不是人。

      後來上幼兒園,因爲本來身體就不好,沒多久就嚴重貧血,那時候從老人到父親看來,不是什麼大事,我就像得靠意志自生自滅似的,沒辦法,母親天天大中午從幼兒園抱我回家,喫飯吃藥午睡,然後下午又抱着我去幼兒園,不管風雨寒暑,一直如此。再加上外公舅舅們帶着我尋醫問藥,勉強活過來。說句實話,能活下來是奇蹟,所以我現在幾乎已經是看淡生死。

    再後來八九歲那會兒,爺爺去世,伯伯們認爲老人還得跟着我們住,父親沒有意見。但之後很多事情了,我是看不下去的。家裏衛生是母親在做,姑姑們來了,不換鞋,直到老人房門口,把鞋脫了,母親提了一嘴,老人說:“她們鞋子比你家乾淨。”父親知道後,悶不做聲。兩位伯伯去外地賺錢,家裏有點事,父親就忙前忙後去處理,那時候我覺得我和母親就不屬於這個家庭一樣。我只能暗下發誓,我要活出血性。

    十歲之後,我從來不敢主動邀請同學去我家,因爲我直到上大學之前,還打了個活鋪,跟父母住在一個房間,有位同學問了我一句:“你的房間在哪呢?”我無言以對。父親母親找老人說,到幾個兒子家輪流住着吧,老人不願意,母親說讓老人把房間騰出點地方給我住,老人回了一句:“你兒子沒地方住關我什麼事,你們有本事自己搬出去。”父親沉默。母親含淚跟我講了呂蒙正和破窯的故事,我當時對天發了一條毒誓,此生我要做恩怨分明之人,有恩必報,有仇必記,男兒膝下,不跪犯我之人。從此,我儘量不與這家人來往,但我不做失禮之事,蒼天可鑑,我幾乎未曾受過這家人半點恩惠,所以我也無需報恩,這一點,我對得住天地良心。

      也因此,在青春叛逆期,有些煩惱、痛苦、心事兒,我是不能說的,我不能告訴母親,因爲她本身也很辛苦,我不能表現出來,我不想讓別人看笑話,更不能讓母親擔心。我焦慮過、鬱悶過,我只能忍,只能對自己說,最好的報復就是活出自己的精彩。但青春期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就治癒,我曾經想過逃離世界,但爲了母親,我不能這麼自私。我開始逃避,沉迷在《故事會》《青年文摘》這些別人的故事裏,成績也下滑,母親很痛心,也很失望。高二的時候,我無意間關注了幾個跟「禪」相關的微博,我開始去理解那些禪言,去換位思考,去自我開解,慢慢地,我漸漸看懂了因果,看清了人性,看淡了名利,我內心平靜了。我重燃鬥志,衝刺高考。

      之後上了大學,我從來不敢鬆懈,我不求做到最好,只求更好,因爲我得強大自己,保護自己,保護這個家。畢業後,我也遇到很多挫折和坎坷,但我已經學會怎麼去自愈。我不信鬼神,不信天道,但我信因果,我從不做違心之事,爲人處世講究一個「正」字。做事我儘量換位思考,減少給別人帶來的麻煩,謀劃我儘量把目光放長遠,減少不必要的風險。我這個人願意相信別人,也願意表達誠意,但如果我得到的是背叛,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付出的誠意收回,並讓其付出應有的代價。

      也許,在我揮劍斬清這些腌臢之人之事之前,我不會結婚,我不願意,我的妻子看到一個複雜的家庭,我想給的,是簡單、快樂的生活,其他破壞家庭和諧的因素,我來處理。我前段時間纔跟朋友說,在男方家裏,兒子怎麼做,影響婆媳關係,在女方,女兒怎麼做,影響男人的形象。怎麼處理,在於小夫妻兩人,在於人心。

      這幾年,不乏有人勸我大度,叫我放下,都過去了。我想說的是,事情我可以放下,但這個人,我記住了。你沒經歷過我經歷的,你沒有資格勸我大度,你經歷了我所經歷的,你不見得比我大度。

      千般人生萬般苦,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理解另一個人,只有靠愛與包容,剩下的,唯有自渡,慢慢的,到自勝。



振丹執筆

辛丑年三月十四

於廣東深圳


本文收錄於《守正出新,行穩致遠》專題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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