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情深

前段时间,因为老母亲病重了,只好送去医院挂水治疗。出入医院半个月之久,自己自然是疲惫不堪,但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也让我感触良多。

同病房住着三个老太太,除了母亲,还有朱伯母和汪阿姨。朱伯85岁了,六年来一直奔走在伺候老伴的路上。老太太老年痴呆,原来朱伯还能牵着她散散步,从去年开始都不能行走,现在更是基本不怎么吃东西,朱伯就一次次送老伴去医院挂营养水。就算老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昏睡,朱伯怎么都不肯放弃,伺候和陪伴成了他余生的坚持。爱,就在他一次次为老伴穿上踢掉的鞋袜里,一次次给老伴换纸尿裤、擦洗身体的轻柔动作里……

病房还有一对年纪稍轻的夫妇,六十五岁的汪叔精神矍铄,乐观健谈,就是老伴心脏病严重,又有类风湿,高血糖,什么事都不能做,家里家外全靠汪叔一个人忙活:伺候老伴、做家务、种庄稼,还一年忙一万多块钱,以供老两口的日常生活开支。为了更好地照顾老伴,他每天陪着一起挂水,一面看护老伴,一面自己挂一些白蛋白和氨基酸之类的营养水。我开始以为他们两个人都病了,但汪叔笑着说:“我没病。只是自己调养一下身体,自己身体好了才能照顾好老太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不能拖累他们。”我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脑子已经不正常了的老母亲蛮不讲理,脾气暴躁,病痛的折磨更让她难缠磨人,父亲总是无数次的包容、忍耐和伺候。母亲如今对父亲就像小孩子对大人那样依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家一点小事都喊父亲,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东西;歇一会没有看到父亲就大声叫喊:“老头哪里去了?”要是父亲有事或者没有听见,母亲就发脾气骂父亲不管她了。有一次去医院,父亲说还有点事迟一会再去,可刚上车的母亲叫的不得了:“老头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父亲只得赶紧跟上车,母亲连忙把头靠在父亲肩上,并使劲挨几下,笑着说:“好了好了,老头来了!”那模样竟如同恋爱中的女人,那份满足和幸福溢于言表。

母亲有时候胡搅蛮缠,毫无道理可讲,我也会生气不耐烦,但父亲总是说:“都由着她吧。”面对父亲做出的榜样和表率,我也不得不拿出万分的忍耐,尽量满足母亲的要求。只是糊里糊涂的母亲,就连晚上都不让父亲睡安稳觉,总是多次吵醒父亲。父亲今年八十二岁,身体也不太好,我最担心的是父亲能否支持得住?可每一次父亲总是摇摇头说:“没大事。”但是父亲日渐消瘦孱弱的身体,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得央求汪叔帮我一起劝说父亲挂了白蛋白和氨基酸,这样才好继续照顾母亲。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说子女不孝顺,而是子女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长期伺候老人,因此老伴就只有彼此照顾。母亲总是嫌我手脚重了,总是说:“老头好些,轻手轻脚的。”母亲痛得厉害的时候就说不如死了,父亲总是劝慰:“莫乱说,我还要你做伴呢!”

看着父亲对母亲的心疼和不舍,我心里感慨万千。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世上,除了父母,老伴就是最亲的人。年轻时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是老伴,年老时相濡以沫的也只有老伴。“要吃还是家常饭,要穿还是粗布衣,知冷知热是结发夫妻”,老了,有个在乎彼此冷暖、关心对方悲欢的老伴,是一生最大的幸福。儿女再孝顺,也不能常伴身旁,老伴才是唯一时刻陪伴在身边的人,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最近傍晚走路总能遇到一对老夫妇:男的拄着拐棍,女的牵着老头的手一起走。知道的人都说那老头子眼神不好,老伴怕他摔着就一直牵着他锻炼。而我每次总是看不够,总要扭头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肯收回目光:这幅画面实在太美,简直令所有少年人的风花雪月都黯然失色!

不论是朱伯、汪叔,还是我的父母亲,亦或是走路的老两口,他们无不诠释着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最深厚的依恋和珍惜!他们的深情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岁月的洗礼,是最美的夕阳红!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夕阳西下之前,总会留下满天灿烂的晚霞,那美,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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