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惡魔(5)

此時秦守宗已經不使用天龍劍法了,改作天馬劍派的招數,他的修爲遠高於赤炎的灰色階,是以簡單刷刷幾劍,赤炎便無法抵擋。二人鬥了幾招,秦守宗輕輕向前,一掌打在赤炎胸前,喝道:“先還你一掌!”赤炎胸口中了一掌,還沒呼出聲來,秦守宗又連點了他的啞穴、膻中穴等周身大穴,讓赤炎無法動彈,也無法叫出來,接着又一劍割去赤炎雙腳,大聲道:“再還金掌門一雙腳!”赤炎卻也硬氣,強忍着疼痛,竟沒暈過去。

何凌雲見秦守宗出手殘忍,心道:“既然勝了,要殺便殺,此舉便有些過分了。”衛菁和秦簡皆對秦守宗的手段表示不恥,怒目而視。李春風與胡綏綏等人卻有些害怕,皆低下了頭。秦守宗又道:“各位,這赤炎雖然死有餘辜,我們還是去三山村裏,當着村民的面將他殺死吧,廣爲告知。”衆人覺得小題大做,但既然秦守宗是天馬聯盟的盟主,卻也沒人反對,當下江水流取了赤炎的惡魔頭套與衣服,秦守宗喚來幾個小廝,從梧桐劍派拿了躺椅,將赤炎擡下山去。

下山的路上,秦守宗兀自眉飛色舞,重提三年前的慘狀,又說了上午的兇險,最後再說了自己如何擔當起盟主的重任降妖除魔,一路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秦楚天與何無辭也在人羣中,但秦楚天愛子心切,也未加阻止,有時還附和了幾句。

秦守宗等人到了醉仙樓,見樓前的演武臺十分開闊,秦守宗便將赤炎一扔,拋到臺中間,然後輕身縱上臺面,朗聲對各位圍觀的村民道:“各位,這便是鷹愁峯上的惡魔,是梧桐派的赤炎假扮的!”今天上午,羣雄上山之事,三山村村民皆已知曉,許多村民和武林人士聚集在醉仙樓,此時演武臺旁邊人頭湧動。

秦守宗興致勃勃,雄姿英發,又接着道:“如今這惡魔已經被抓住了,我在此當大家的面將他誅殺,以後大家上山,就安全了,不用再擔心有惡魔索命!”說畢便拿出一把小劍,當着大家的面,將劍插進赤炎胸口。一代梧桐掌門登時氣絕身亡。

驀地,只聽醉仙樓上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不——”,衆人回頭,卻見宋如玉在二樓上,驚恐地望着演武臺,拼命大喊:“不要啊!”衆人大奇,宋如玉一向溫婉柔和,三山村村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花容失色又亂了方寸的樣子。

衆人還在猜想,卻見宋如玉已經從二樓跑了下來,頭髮散亂,到了臺上抱着赤炎的屍身,不住痛哭,直哭得衆人肝腸寸斷。可憐李春風與胡綏綏,最見不得人哭,此時也在旁邊不斷抹眼淚。有村民道:“這醉仙樓,還是多虧了梧桐派的關照,每月來買酒買油買米買菜,醉仙樓纔不致關張。”復有人道:“是啊,這醉仙樓最大的支撐死了,以後的日子就難過羅。”另有人道:“死個大主顧,何來必要這樣痛哭,還是抱着他的?”更多人是靜下來,看看事態的發展。

秦守宗見母親如此失態,皺了皺眉頭,便要去將宋如玉扶起來。宋如玉見赤炎胸口都是鮮血,雙腳被割,只覺心如刀絞,站起來揪着秦守宗的胸前衣服,厲聲道:“是誰!是誰傷了他!”衆人見她頭髮散亂,渾身鮮血,神情十分可怖,內心皆惴惴不安。那宋如玉突然擡起頭,睜大眼睛,衆人只覺她眼睛比平時大,還圓,眼眸還散發着光彩,卻是美得不可方物。只見宋如玉笑嘻嘻走下演武臺,又走進了醉仙樓。

秦守宗舒了一口氣,望着秦楚天,說道:“爹,娘是怎麼了?”秦楚天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宋如玉當他的面抱着赤炎的屍身,讓秦楚天內心十分不快。秦守宗見事情已了,便對村民道:“好了,惡魔伏誅,大家都散了吧。”話音未落,便聽醉仙樓內傳來一聲驚呼,傳來茶博士的聲音:“不好了!”

秦守宗連忙提氣縱身,飛身進了醉仙樓內,見宋如玉手持剪刀刺入自己的胸口,鮮血不住從胸口中噴出來。秦守宗撕心裂肺喊道:“娘,娘——”右手伸至宋如玉的後背,將鴻蒙神氣強行輸入宋如玉的靈臺穴,想護住她的心臟。

鴻蒙神氣進入體內,宋如玉臉有了些血色,她睜開眼睛,虛弱道:“孩兒,那梧桐派掌門,赤炎,他是你爹……你的親生父親。”秦守宗身軀大震,連忙說道:“娘,這不是真的,你是騙我的!”宋如玉搖了搖頭,說道:“你父親……秦楚天爲了修仙,哪有時間顧及我了?後來,赤炎來了,就有了你。”秦守宗連忙道:“娘,你不要說話,我找人救你!”說畢,身上綠氣暴漲,將大股大股的鴻蒙神氣輸入宋如玉體內。

宋如玉輕輕搖了搖頭,道:“他說過要照顧我們醉仙樓的,他說過要把你撫養成人的,他還說過要把那什麼劍法傳授於你……”宋如玉說畢,又歇了歇,繼續道:“他都做到了,他都做到了!”何凌雲等人進了醉仙樓,靜靜聽着,自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赤炎,而不是秦楚天。秦守宗哭道:“娘,他做到了,那天龍劍法,他也全部教給我了……娘!”

何凌雲與李春風對視了一眼,心頭無限淒涼——赤炎把自己所學的天龍劍法傳授給了兒子,但卻不知道這是一套假的劍法,而他最終卻還是死在了自己兒子手裏。

宋如玉聽了秦守宗的話,臉上愈加有光澤,便如墜入愛河的小姑娘一般,眼波流露,說道:“兒啊,那小翠……小翠也是我們的,她是你的親妹妹!”何凌雲聞言,不由“啊”了一聲!秦守宗點點頭,道:“娘,我知道小翠是我親妹妹,她去天馬劍派時,全都對我說了。”宋如玉似是十分開心,張口唱道:“月兒彎彎伴清風,夜色濃,夜朦朧,想起情郎俏面容……唯有明月,將我帶走,莫讓情郎長等候……”越唱越輕,越唱越輕,終於不再唱下去。衆人望去,宋如玉已氣絕身亡,臉上猶帶着笑容。秦守宗的鴻蒙神氣,再無法度入宋如玉體內,他不住抱着宋如玉哭道:“娘,娘啊!”

衆人不勝傷悲,驀然聽見何無辭跑進來,說道:“不好了,楚大哥他……他自斷筋脈而亡了!”秦守宗聞言,神經質一般“騰”地站起來,縱身到了醉仙樓外,卻見何無辭指着演武臺道:“在那……”秦守宗搶了兩步,上了臺上,卻見秦楚天軟軟倒在赤炎身邊,他心下大驚,抱起秦楚天不住呼道:“爹……”叫了一句,卻叫不下去了,因爲他的親爹是赤炎。

秦楚天艱難地睜開眼睛,說道:“我追尋修仙的祕訣,又有何用?到頭來,妻兒皆不是我的。呵呵,就算到了煉神期,卻沒有家了……有了神,卻沒了根……”說畢,也一命歸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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