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包和手機昨晚交給誰了？我都記不清了。”
醒來一睜眼，就聽見韜在和人打電話，他盤腿坐在飄窗上，窗外的朝陽照着赤裸的前胸，胸口處那個粉色的傷疤，像朵小菊花。
“在用你的手機。”見我醒了，他朝着我揮了揮手機，一股酒味隨之飄了過來。
“你昨晚喝醉了？”
“當時還沒怎麼醉，等到出了酒店，人就覺得不行了。”韜的語速不快，臉上神情坦然，一點也看不出懊惱或懊悔。
一大清早，不能生氣發火。心裏這樣想着，忍了又忍，嘆氣：眼前這個人，一輩子都改不掉，不要命喝酒的毛病嗎？
“你們都喝了不少，估計你的包和手機很難再找回來了；你說你這樣的不自律，以後還能開口教育後代？”
我的這些話，被“咣噹”的關門聲給掐斷，變成了一堆廢話。
好吧，我也該去上班了……
02
那張A4紙，依舊孤單地貼在樓梯拐角的牆上，我猛然記起：進一步使用的幹部任前公示，到今天下午5點結束。
我的名字就在上面，另一個是馬育英。
不管會把我安排到什麼位置，新崗位新情況，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輕鬆了。
原本就被沒多少的食慾，當下感覺飽腹了，整了整雙肩包，一步兩級臺階上到了二樓。
右拐，我的辦公室在最北頭。此時走廊裏空無一人，經過西側的辦公室，祕書處裏沒人，只是門大開着。
接着閃過了隔壁的門縫，勤快的郭處長早就到了，正跟着電視機哼唱着歌曲。
“得提前備好長服，一般情況明天上午要進行集體談話。”想到此，打開第一個鐵衣櫥，找出懸掛的春秋常服。
衣服感覺有點緊了，我該減肥了！等到折騰好衣服，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小時。
會不會現場提問一些常識性的問題？
既然想到了，就拿起桌上的文件，認真學習摘抄起來。五十六歲，理解力沒問題了，記憶力出現了可怕的退縮。
偶爾還能聽到郭處長那高亢的歌聲，他比我大兩歲，在年初他交出了實職，要了一高（虛職），現在無官一身輕，瀟灑得叫人羨慕。
埋頭寫了有半個小時，感覺眼花繚亂了。站起來走走，隨意翻看手機。
精選好文作者羣開始接龍了，文章真心不錯！邊看邊點贊。
突然想起今天是週三，輪到我爲專題點評文章了。
趕緊選中一篇故事，準備利用午休時間完成點評。
03
“徐委員，到點喫飯了！”被東康笑稱“郭叫飯”的郭處長，站在門外催促着。
“你剛纔叫我什麼？”
“等進了班子，不就是黨委委員了嗎？就得叫你徐委員。”彷彿天真的孩子終於發現了有趣的笑點，連說了幾遍，郭處長抑制不住地呵呵笑着。
他走在前面，魁梧挺拔的身材是作爲專業足球隊員的回報。這幾年在一起工作，郭處長就像自家大哥，常常鼓勵和督促着我。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陰雨綿綿有幾天了，櫻花樹下點點落紅。
小普在整理着碗筷，這個總有靦腆笑意的小夥子，還是我在人事處時推薦來後勤處的。時光不饒人，轉眼間他從二十幾到了三十多。
“小妹，會不會把你交流到外單位去？”
東康小哥不知道他這一句輕飄飄話，狠狠戳在了我的胃上，喫幾口青菜，扒一口米飯，咀嚼不出味道，那油光光的紅燒豬蹄也不香了。
心不平靜沒有寫作的狀態，幾度想放棄點評。
堅持着完成了，發送，交差！
時鐘跳動了一下又一下。
張支沒有敲門就推門進來，一臉壓抑不住的慌張：“快！快換上常服，馬上去市局，參加集體談話去。”
我還沒做反應，張支又說：“你們是新上任，要去開會，怎麼還通知讓我去參會？這是要交流我嗎？”說着他一陣風似的飄走了。
等我整齊地出了辦公室，政治處人事專管小懿站在走廊裏，和祕書處趙副處長低聲說着什麼。
“還差四十多分鐘，時間來得及！”張支一面整理着領帶，一面急乎乎去了南頭老大的辦公室。
真要交流張支嗎？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得啊！原本保持着不在意的我，坐上車了後，也有些忐忑不安了。
“把你交流到外單位，那我可不願意。”大喇喇地坐在司機背後的座位上，老大似玩笑的一句話，成了定心丸。
我靜下來，看着車外的景色，下意識裏就相信：自己一定會留下。
04
新來的指揮車停在禮堂旁邊，看看時間還早，老大說：“走，去看看咱們的指揮車。”
中間長桌上，鑲嵌着地圖和沙盤；前後是實況畫面；兩側是可調節座椅。
“這就是一個移動指揮部，可以同時容納20多人開現場會，電視電話調度會也可以的。”
禮堂門前，等待的人員開始在小範圍的聚集，我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桂春問：“你怎麼瘦了？”我趕緊摸摸臉，摸到了口罩。
曉寧和小蔡也過來了，曉寧對我說：“大姐你胖了。”我恍然的笑容被口罩擋住了。
到底胖了還是瘦了？鞋子到底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
關閉手機，相互間隔着入座，禮堂裏座無虛席。
沒人喧譁，口罩上方的眼神都流露着迷茫。這種情景我是第一次看見，儘管迷茫，我看清了自己的座號：1716。
和臺下的我們不同，臺上十人是裸着臉的。細民主任開始宣佈任命，鴉雀無聲的禮堂裏，似乎聽見了“砰砰砰”的心跳。
“政治處。”我悄悄地給韜發了過去。
“我明天在省廳開一天的會。支隊明天迎接和送行的事，馬支和徐主任負責；徐主任要搞清新來的人的基本情況……”
主任？主任！這稱呼，沒時間讓我習慣、還帶着熱乎乎的溫度，就在老大當場佈置的工作裏，落實了。
05
汽車還在穿行，路旁已經是萬家燈火了。
“祝賀主任！”
“真開心～～”
……
不停震動的手機，明顯有了溫度。
家，很安靜，打電話給韜，回答很快就回家。
等再問，說一個小時後到家。
還好，12點之前，我迷糊着喫上了新摘的西紅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