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我相信了這世間最好的愛情

母校爲媒,與愛結緣

1940年,中國大地硝煙瀰漫,懷着拳拳報國心,20歲的徐光憲考入上海國立交通大學化學系。

學業來之不易,中學時,原本殷實的家庭突遭變故,一夜間一貧如洗,父親鬱鬱而終,他不得不考慮自謀生路。

在母親“家有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的叮嚀聲 中,他白天做家庭教師,晚上秉燭夜讀,發憤學習,自學考入大學。

入學後,生怕基礎薄弱,徐光憲不敢懈怠。

儘管心無旁騖,但是前排專注讀書的女生還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叫高小霞,每次考試成績都是佼佼者。

他們藉着課業交流熟悉起來。

徐光憲驚奇地發現,她和他一樣,也是浙江人,父親曾在上海中華書局當編輯,可是後來失業、病逝,高小霞的學業一度中斷,大學學費也靠她當家庭教師勉力維持。

生活艱難,但她從不抱怨,說得最多的是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痛恨,和對國家命運的擔憂。

相似的經歷讓他們惺惺相惜,在他眼裏,身穿素樸藍布旗袍的她,是那樣悅目而醉心。

他聰慧儒雅,精通數理,她對文學情有獨鍾,寫得一手漂亮的書法。

他常常癡迷在她對莎士比亞、狄更斯的講述中,讚歎於她寶藏一樣豐富的內心世界。

再後來,她補課結束時,月光下,對影成四人。

1944年畢業後,他們進了同一家化工廠。

化學研究成爲催化劑,愛情枝蔓逐漸蓬勃葳蕤。

可是二人心情卻日益沉重,日軍鐵蹄踏遍大半中國,個人的前途與幸福無從談起。

徐光憲想去大後方爲抗戰出力,可是苦於沒有途徑,高小霞立刻自告奮勇:“我哥哥姐姐在重慶,我可以先去探路。”

愛情給了她勇氣,她孤身踏上了去大後方的路。

走到安徽時,抗戰勝利的消息傳來,暫留當地教書的高小霞給徐光憲寫信:“這裏環境優美,農民純樸,學生可愛。但是,國家很貧窮、落後,需要我們來建設……”讀着高小霞的信,徐光憲心潮澎湃。

回信中,他由衷地送給她四個字:“你很美麗。”

不久,徐光憲和高小霞回到上海工作。


放棄坦途,報效祖國

1946年,徐光憲與高小霞走進婚姻殿堂。

在母校師生的見證下,他們鄭重承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婚後,他們決定去美國留學深造,並通過了國民政府留學生考試。

然而,經濟拮据,他們僅湊夠一個人的費用。

面對一籌莫展的徐光憲,高小霞下了決心:“無論你怎麼說,我是肯定不會去的,你就做好去美國的準備吧。”

1948年1月,徐光憲赴美留學。

帶着對高小震的愧疚和思念,他勤奮苦讀,因成績優秀,很快獲得哥倫比亞大學助教職位。

解決了生活上的後顧之憂,他立刻籌劃接高小霞赴美。

分別一年後,他們終於團聚。

生活依舊清苦,但愛情已經昇華爲堅定的意志和進取精神。

在紐約大學研究生院,高小霞深得導師賞識,被推薦到康奈爾大學醫學院做分析技術員。

沒有假日,沒有娛樂,靠着半工半讀,兩年後,她順利拿到碩士學位。


救國理想在胸中激盪,從《華僑日報》上讀到解放戰爭勝利的消息時,高小霞和徐光憲欣喜若狂。

他們約定:加緊學習,早日回國!

高小霞繼續攻讀博士,而徐光憲則用不到3年的時間提前獲得博士學位。

他在量子化學方而的想法得到導師讚賞,推薦他到芝加哥大學做博士後。

可是國際形勢風雲變幻,美國入侵朝鮮,中國人民志願軍跨過鴨綠江抗美援朝。

美國正籌備法案,禁止中國留學生回國。

徐光憲心急如焚。


幾經考慮,他決定放棄面前的科學坦途,報效祖國。可是高小霞的學業還沒有完成,忐忑中,他徵求她的意見,她沒有絲亳猶豫:“我們要一塊兒的,我跟你回去。”

儘管那時,她再有一年就能拿到博士學位。

1951年4月,以“母親身體有恙,須歸國探望”爲由,他們衝破重重阻力,登上回國的郵輪。

兩個月後,一艘載有中國留學生的船,在回國途中接到美國衆參兩院批准的提案,立即掉頭返回了美國。

多年後提起,徐光憲仍心有餘悸:“當時,果斷回國是正確的,否則就回不來了!”


心手和牽,終身相依

回國後,兩人在北京大學化學系任教。

與國外相比,科研條件天差地別,但身邊是愛人,身後是國家,他們內心安定,滿懷激情地投入到科研和人才培養中。

實驗室裏,珠聯璧合;小家庭中,舉案齊眉。

深夜,他們常常手牽手穿行於靜謐的燕園,女兒們相繼出生,也爲生活帶來別樣歡樂。

可是好景不長,海外留學經歷讓他們受到不公待遇。

徐光憲委屈、憤怒、不解,一向堅強樂觀的他陷入從未有過的頹廢。

看着他鬱鬱寡歡、不修邊幅,高小霞非常擔心,想盡辦法寬慰他。

她的苦心,徐光憲當然明白。

愛能給憂傷的眼睛注入生命,他逐漸振作起來,對她說:“你的言傳身教已經讓我變成一個快樂的人了……”

只要允許,他們照樣進實驗室,只要圖書館開着,他們就去查閱資料。


1972年,北大化學系接到一項十分緊急的軍工任務 ——分離稀土元素,徐光憲成爲領頭人。

稀土被稱爲“工業維生素",是電子、航天等高新科技領域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中國雖然是稀土大國,但因技術落後,稀土元素無法分離,只能低價出口稀土,再用高價購回稀土製品。

而對難題,已經52歲,第四次轉變研究方向的徐光憲表了態:“我們要自己研究開發,而且要做得更好,給國家爭口氣!”

從此,他住實驗室,跑礦山,生活裏只有考察和實驗。稀土的奇妙也吸引了高小霞的關注,她決定跟徐光憲合作。

科研走上正軌後,他們的合作贏得突破,他將稀土包含的17種元素分離出來,她則將剩下的部分製成了“稀土微肥",爲農業增產開闢了新遠景。


1980年,兩人一同成爲中國科學院院士,化學界的“比翼鳥"被交口稱讚。

徐光憲被稱爲“中國稀土之父",然而他說:“我老伴纔是稀土研究真正的大家。”

從青絲到白髮,他們始終心手相牽,一同走上事業巔峯。

1983年,高小霞因骨折坐上輪椅,徐光憲便每天推着她散步,未名湖畔,博雅塔旁,他們的身影,給科研染上了浪漫的色彩。

她回首往事,依然情意綿綿:"能夠跟他在一 塊兒,我很幸福。”


1998 年,結縭相伴52 年後, 她與他天人永隔。

病牀上,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跟你過一輩子我很滿足,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

她走後,他大病一場,凝視着她的照片,彷彿又聽到她在說:"科學無止境,稀土研究我還要搞 10年、20 年 ……”

夙願未了,他要替她完成。

振作起來後,他重新奔波在學術研討會上,爲稀土事業東奔西走,不論去哪裏,隨身都帶着她的照片。他還以兩人的名義設立了“霞光獎學金",和她生前一樣,繼續資助貧困學生。

“我一生中,最滿意的,是和高小霞相濡以沫度過的 52 年;最遺憾的,是沒有照顧好她。"

2015年4月 28 日,他終於與她團聚。

另一個世界,愛情神話仍將延續。

正如女兒徐放所說:“如果有人要問我這世間有沒有愛情,我會說父母的愛情是我能證實的,是我相信的人世間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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