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司機牛二哥之花蛤苗的風波(一)

二零零二年十月三日,我與楊得勝一路奔波,終於在傍晚時分從福州來到了長樂。

楊得勝,我的同鄉,河南三門峽人,同在福州市福潤冷藏品運輸公司打工,一輛濟南重汽產的豪沃牌集裝箱貨車是我們養家餬口的伴侶,車子是高配型的,南方的老闆在買車上出手比較闊綽,駕駛室裏有空調、冰箱等設備,車子馬力大,370的發動機,拉着二三十噸的貨,有用不完的勁兒,一竄一竄的向前跑,就差飛起來了。

車子是剛提的,我們倆兒在福州車管所上的戶口,

那天下着濛濛細雨,不涼卻很潮,身上黏糊糊的,心裏也黏糊糊的,越想越難受,甩也甩不掉,爲了轉移注意力,就給黃老闆開玩笑,說:

黃哥你可真行,在我們北方遇到喜事下雨,就是主家小氣,你看看幾十萬的車上個戶口,雨不停的在下?

老黃撓了撓頭,正愁沒法表示,正好一個賣魚丸的推着自行車子過來,他大聲吆喝着,用晦澀難懂的閩南話爲每人要了一份。

你還別說,這種流動攤子,做得味道還真不錯。一輛自行車,左側掛着一隻桶,裏面放滿了自釀的魚丸,右側掛着一隻煤球爐,爐子上固定了一口鍋,冒着白色的熱氣。一會兒功夫,中年人就從鍋裏撈出魚丸,放進杯裏,盛上湯,再加一點香菜,遞了過來。

品嚐着鮮美的丸子,喝點小湯,雨中的福州竟變得那麼的好看。

今天拉的貨是福建長樂到遼寧莊河,是新車提來接的第一單,楊得勝說是處nv活兒,裝好車得放掛鞭炮崩崩,求求喜氣。

每年的秋季,拉花蛤苗絕對是好活兒,運費高,回活兒好,不過對時間要求的嚴格,車況必須頂槓槓的好。

老黃打來電話再三叮囑,今天是新媳婦坐轎頭一回,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開開心心的出去,平平安安的回來。

在路上,我和他開玩笑:得勝哥,你的名字真喜慶,和你搭班肯定會順風順水。

他轉換一下檔位,右腳發力,車子穩穩的提速,也不回答,憨厚的笑着。

每年秋季,來自沿海地方的老闆們會來收購花蛤苗,運送到當地飼養。今天我們接到的運單就是從福建長樂拉到遼寧大連。

到達長樂後,我們按照貨運部的安排,先到當地一家冷凍廠裝冰塊,

冰塊有二三十公分厚,一米多長,裝好後,趕緊啓動隨車帶的單缸柴油機發電,再打開冷藏箱製冷,以免冰塊融化。

鰲山村位於閩江口南岸,處於長江口與珠江口海岸線的正中,與臺灣島隔海相望,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小漁村。

貨車司機最怕的是穿街過鎮,道路窄障礙多,既擔心掛斷電線,又害怕擦着房角,這一次真是費盡了周折,鰲山村的街道狹窄還曲折,臨街的老房子伸到路上的雨搭礙事,長長的汽車既要拐彎抹角的周旋,還得提防過街的線路,我是看着倒車鏡左挪右閃,出了一身臭汗,不過今天多虧遇見村上的人好,挑線的、挪車的,站在兩邊指揮的,都在幫忙,纔算順利通過。

出了村子,就是一個斜坡,斜坡下即是大海,此時正值退朝,夜色下,淨是些泥巴巴的灘塗。我從村口處旋了一個大圈,車子順正,向着那條從大海里延伸出來的棧道退去。棧道由石塊與混凝土攪拌凝聚而成,很窄,與兩側輪胎基本看齊,倒車時不敢馬虎,稍不注意即會掉入大海,它的表面粗糙不平,爲的是重載下的車子爬坡時不易打滑。

停好車,等了一兩個小時,將近午夜時,下起小雨,開始漲潮,從車窗向外看,許多掛着燈泡的小船向我們的車後靠攏,漁民們都穿着雨衣,一袋袋的花蛤苗碼放在船上。

裝車的人分工明確,他們的話不多,只是默默地、飛快的幹活兒,冷藏車箱的底部鋪了一層冰塊,上面放上一層花蛤,然後繼續放冰塊,再堆放花蛤,以此類推,這樣做的目的是讓鮮活的花蛤苗儘快的進入冬眠。如果裝好車後,還得趕緊打冷,把溫度控制在零度左右,不能高也不能低,溫度低的話,苗兒就會被凍死,高的話,苗甦醒過來,車內缺氧就會悶死。

漁民們沒人說話,都在緊張忙碌的裝車,潮水漲的很快,再有個把小時,停車的位置就會被海浪吞沒,車子自從停到這裏就沒敢熄火,發動機的響聲與海浪拍打棧道的刷刷聲,讓人不由自主的恐懼緊張,打開手燈看了看,海浪已經撲到輪胎的底部,遠處黑黝黝的大海里,一波又一波的浪頭步步緊逼。

終於,車子裝好了,身後的漁民叫嚷着快些走,我握緊方向盤,雪亮的大燈照射着狹窄的棧道,掛檔起步,發動機怒吼着,汽車衝向陡坡,此時的我恨不得把腳伸進油箱裏,被海水浸泡的輪胎有些溼滑,它們飛速的旋轉着,死死抓住地面,發出嘰嘰喳喳打滑聲,聽着人頭皮發麻。

終於車子衝上了陡坡,來到了公路,再看看身後,剛纔還明晃晃延伸到海里的棧道,被海水淹沒的無影無蹤。

出了村子,簡單檢查後,出發,貨主親自押車,目的地是二千公里之外的遼寧莊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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