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給媽,她一直沒接,後來纔回我說是在給夏天種的辣椒苗除草施肥。
“再有一個月就有收成了。”不用想,我都知道她此刻臉上洋溢的歡樂之情。
接着她跟我嘮叨,這個月要交電費,要給家裏幾個人交新農合醫保,有親戚結婚和小孩滿月要給份子錢,買了10只小雞養,加上其他生活費林林總總等。
我知道她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除了以上提到的,還有清明,過年等年節給村裏交的集體活動的費用,每家每戶按人頭收費,以及一年到頭,親戚們偶爾辦喜事的人情錢,都是免不了的開支。
我問她,還有錢不?
她照例笑着打哈哈:“有啊,有啊,沒錢就再掙。”
我當然知道她是沒錢的。怎麼會有錢呢?她和我爸每個月只有一百多塊的農村養老金,每次存兩三個月,她就去取出來,交這樣那樣的費用。
其他的錢,除了我們給的,就靠她種這個種那個賺來。
前年弟弟欠了鉅債,離婚,他要了三個孩子的撫養權,但他也沒多餘時間管孩子,只能留給媽媽。
從此,她更拼了,除了照看孩子們,她還種水稻,各種雜糧,菜,養雞鴨——基本上,她能做的都做了。
她以這樣的方式幫忙養育孫子孫女們,一如三十年前,竭盡所能養育我們兄妹三人。
但她已經是64歲的人了。
據說,因爲上帝不能無處不在,便創造了媽媽。
是她,用自己弱小的雙肩撐起了整個家。
我一直覺得,因爲有媽媽在,我還有家,還想回到老家。
但有時會很害怕,萬一媽媽撐不住怎麼辦?我們有能力來照管她以後的人生嗎?
義務和能力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按照義務,我們兄妹三人,當然會給她和爸養老,但在經濟上一定會很喫力,因爲我們都不算富裕,特別是弟弟。
爲人子女,怕的是,父母老去之時,未有能力給他們足夠好的生活。爲此,我們現在很拼,爲了生活拼,爲子女拼,也爲了父母拼,活得何其焦慮,但又甘之如飴。
人生,大概都這樣吧,從小到大到老,一個個包袱往身上砸,然後,又一個個的卸下來,如此,一生便過去了。
或許,我們也應該從另一角度去想,日子再難,但父母尚在,人生尚有歸處,當下的我們,依然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