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潮145:九葉詩人對“契合論”的探索

九葉詩人穆旦爲“契合論”賦予了與以往的觀念相異質的嶄新的內容。他對肉體的讚美,對靈與肉的“契合”的追求,標誌着現代詩人對感性生命的執著,標誌着觀念的精神史在個體生命身上的凝聚與統一。在這種思想背後,是用個體的感性生命去同化萬物的宇宙觀,是感性與智性的統一觀。

九葉派詩人的另一個代表鄭敏的形象,則是靜夜裏的祈禱者的形象。唐湜這樣評價鄭敏:

她彷彿是朵開放在暴風雨前歷史性的寧靜裏的時間之花,時時在微笑裏傾聽那在她心頭流過的思想的音樂,時時任自己的生命化入一幅畫面,一個雕像,或一個意象,讓思想之流裏湧現出一個個圖案,一種默思的象徵,一種觀念的辯證法,豐富,跳蕩,卻又顯現了一種玄祕的凝靜。
在她的詩中,思想的脈絡與感情的肌肉常能很自然和諧地相互應和。

如果說,穆旦在靈與肉的分裂的狀態中體驗到的是一種“豐富的痛苦”,那麼,鄭敏思想與感情的自然相契卻使她的詩作呈現出一種和諧狀態。在一片默思的心境中,鄭敏“對大光明與大智慧有着虔誠的嚮往”。在鄭敏這裏,生命被理解爲一種傾聽,傾聽音樂,傾聽流水,傾聽時光的消逝,這種瞬間往往就是“遊戲的瞬間”,“因爲在這時候,日常的常識邏輯的束縛解開了,外界事務中快樂的力量與我們息息相通,與我們合爲一體了”。這是一種物我兩忘的契合,一種令人嚮往的境界。還是唐湜的話說得好:

這是一種最能使人迷茫的神往的時辰,可也是一種有着清明的智慧、最高的理性的時辰,因爲在它的背後,歷史的背影長長地下垂,而在它的前面,未來的一切也全在閃光,而且光影相映相輝,難解難分,相對而又統一,思想的澄澈的光耀裏有着質樸的坦然的感情流蕩,而二者的一致裏又表現了一種無爲而無不爲的生命的力量。

九葉詩人對“契合論”的追求中具有着極爲豐富的內容。從穆旦的靈與肉的統一,到鄭敏情與智的和諧,都標誌着“契合論”的深入。而“客觀聯繫物”作爲詩歌藝術思維中的決定性因素在九葉詩人創作中的滲透,又使他們的創作在總體上帶上了玄學的智性特徵。這是一批現代詩壇上的沉思者。

從穆木天到梁宗岱,再到唐湜、穆旦、鄭敏,現代詩人對於“契合論”的思索與探求走了一條既連貫又複雜的道路。對詩歌藝術特質的追尋在一步步走向成熟的過程中也越來越令論者難以把握。這注定成爲一種艱難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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