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四)

婚姻我不能做主,生活我一定要自己把握住――題記

桃紅沒有回頭,耳朵傳來的是隻有過年纔有的鞭炮,聽着這噼裏啪啦的聲音,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失落,掉了魂一般。

冬日。傍晚時分,天氣灰暗,陰風悽悽。這是一天最冷的時候,踩了一天的鄉下土路開始結冰,低窪處的泥漿邊緣有了白毫毫的棱片,踩上去“吱嘎”響。桃紅一身紅妝,紅棉鞋挑着結冰的路面走,感覺還是有點柔軟,似乎自己體重再重幾兩就會陷下去。前面兩個媒人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樣子。是啊,等會喫完男方的宴席,他們的使命就完成了,一樁雙方大人都感覺圓滿的婚姻終於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可桃紅沒底的生活卻纔是開始,她像只火尾狐,對愈來愈暗的夜色有了恐懼,對接下來的“洞房”有了恐懼。一個沒牽過男人手的女人,忽然就將身體交給從沒說過話的陌生人,無疑於羊羔送入虎口。

五六里路走了一個多小時,進婆家村莊時天完全黑了。桃紅想挑路走也沒辦法看清哪裏路哪是坎,紅棉鞋估計沾滿了泥土變成了黃球鞋。心裏正在埋怨,前面有人喊:“新人來了,新人來了,快放鞭炮。”那熟悉的鞭炮聲重新響起。這回桃紅看得很清楚,鞭炮在黑夜裏炸響時還伴着一團團慘白的火球。一個多小時前,在家門口聽到的是失落,而此時此刻再次聽見,她的心已被鞭炮炸得血肉模糊。

桃紅與其說是被人簇擁着,倒不如說是被人拖着進了新房的。她沒想到在門口被許多人擋住了去路,緊接着好幾雙手要伸進自己的胳肢窩下,去拽“悟心糕”,當然這都是些有經驗的女人。還有一隻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的手乘亂在胸*脯上摸了一下,幸虧被人及時拖走,那隻手捱上只是片刻功夫,沒有久留。桃紅又急又慌又惱,跌跌撞撞坐到牀邊時,心依舊還吊在嗓子眼邊,牽新姑跟着將門反鎖上。

門外依舊喧鬧。

短暫的鞭炮聲再次響起,是宴席開始了。有人給桃紅端來了瓷白臉盆,一條鮮紅的毛巾將半盆水也渲染得變了顏色。桃紅拎起毛巾擠幹,擦了把臉。又有人端來了紅棗桂圓湯,桃紅沒動勺子,碗就放到牀頭櫃上,昏黃的煤油燈光下,加了紅糖的湯汁也如血色。

桃紅對一個自稱是姑媽的女人說:“我想歇一會,等哈什麼斟酒,敬酒的禮節幫我擋擋。”話還沒說完就一頭靠在疊碼整齊的棉被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女人說:“你這樣睡會感冒的,把外衣脫了,鑽到被窩裏,等會餓了起來喫點。”又自顧嘮叨:“出嫁的人念娘,幾天不喫飯的都有,你歇歇,我替你把門,沒人進得來。”桃紅聽了想哭。

女人說得沒錯,鑽進新被子裏,桃紅一點沒覺得冷,她想到娘說的,女人是菜籽命,落到肥田就壯,落到瘦田就枯,就是不知道自己這粒菜籽落到什麼樣的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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