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來的婚禮

01

許是受到疫情防控的影響,盡然有拱門、有鮮花、紅毯、花殿和滾動的視頻等等,婚禮上該有的都一樣不少,可到來的客人卻不多,新郎新娘雙方加起來,也只夠坐滿六桌的。

“一起過吧!新郎官振宇說得很實在啊,這是我聽過的最簡練有力的感言;是新郎官太着急着把媳婦娶家裏了吧?那好各位,一起來給新郎官加加油吧!”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臺上的主持人臉上冒了油光,他向上拉了拉西裝袖子,又賣力地煽動着現場的氣氛。

“接下來的這個環節,到了聽聽新娘子的心聲吐露了。”

隔着一層面紗,人們還是聽到了沉重的呼吸,新娘子雯雯的聲音和她握着麥克風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人太過激動,話說得語無倫次:

“我們是早就登記領證了,今天又是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我多年的美夢成真了!我是最最幸福的新娘,你們並不知道,我愛振宇已有七年了……”

“七年?”

“兩人戀愛的時間不短啊!這與那些因爲女方懷孕閃婚的,可是不一樣啊!”

“這就是說他們已過了七年之癢了?好有含義的數字。”

臺下有客人悄悄咬着耳朵,誰都沒有發現,與新娘對面而立的新郎振宇皺了皺眉頭,很快又恢復了自然。

“喝下交杯酒,新郎官就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在主持人的聲音裏,新郎振宇剛接過男儐相遞來的酒杯,新娘子就自己掀起了面紗,細細的手臂主動地纏繞了過來。

“早就聽人說新娘子是博後,這兩人算是女才郎貌,今天這一見新娘子,還果真如此。”

“還好,媳婦的身高還湊合。”

“新娘比新郎大兩歲?這樣子看起來可是差了不少呢!”

就在一陣陣的議論裏,新郎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新娘。

“禮成……”

音樂還在播放,熙熙攘攘的禮堂裏,人們笑臉相對,頻頻舉杯;緊閉的大門突然開了一道縫,迎着外面晃眼的日光,閃出去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是曉芙?!”

新娘緊緊纏着新郎的手臂,感到着那股想掙脫而去的力度,這時聽到主持人宣佈:

“新郎新娘來爲大家敬酒了!”

“怎麼可能會是曉芙呢?一定是我看錯了。”新郎振宇嚴肅的面上浮起了一絲笑容,那是苦笑加着自嘲。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永浴愛河,早生貴子啊!”

……

婚禮,按部就班進行了下去。

02

曉芙抹去了淚水,腳步蹣跚地朝着海邊走去。

在她的腦海裏,也翻滾着一波又一波的畫面:

那是在月上柳梢頭時,潮溼的空氣起了薄霧。安靜幽暗的濱海大學三號樓的樓門口,走來了兩個人。

“曉芙,就和我一起進去吧,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開。”振宇搖擺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炯炯有神的眼裏流露着不捨。

曉芙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能融化人的火熱的眼神,薄脣和高挺的鼻樑寫着堅毅。在他的頭頂上,是一盞照明燈,一團團的蚊子在光線裏嗡嗡嗡地飛行着。

“我非常討厭她這個人,你自己進去去交接工作吧,我在走廊裏等着你。”

在走廊東頭學生會辦公室的窗戶下,曉芙靠着牆壁站着,低着頭玩起了手機裏的遊戲。

“學弟,想不到你來接替我,我倆可真有緣!我決定留在這裏讀研,想和你來個約定:等你大四的時候,如果我們彼此都單身,我倆就在一起……”

曉芙在有一搭無一搭地聽着裏面的說話,聽到這些話後,她一轉身就推開了門。

對在一起的兩張辦公桌,對面坐着一男一女,見有人突然推門進來,女子拉下了臉,很不高興。

“你找誰?請記住了,進門要先敲門。”

曉芙並沒有看女子,她冷着臉對男子說:“振宇,走了!”

“學姐,曉芙是我女朋友,學生會工作也交接完了,我走了。”振宇拉着曉芙,急急走了出去。

曉芙?原來是校花。嬌小可愛的女孩子,青春靚麗的臉龐,美得令人過目難忘;她身上帶着淡淡的香味,有着公主般的氣質。

此刻她毫不顧忌地挽着振宇,頭靠在振宇的胸前,任飄飄長髮隨意拂過。

“這兩人真養眼,真登對!沒想到振宇大二就名草有主了,哪裏會有大四的單身?”看着遠去的兩人,女子慚愧極了。

看着鏡中只能算得上清秀的模樣,女子喃喃:“雯雯,儘管和振宇有緣,對他一見鍾情,也有共同語言,但你比他大,還來自農村,門不當戶不對,既然是不合適,就放下吧。”

可是,過來一會兒,不甘的聲音又低低響起:“我一定要比其他人更努力!”

03

兩年後,還是那間學生會辦公室,有兩個靠在一起的身影。

“曉芙,怎麼辦?我爸媽堅持讓我留在國內讀完研,說這個專業國內領先……”

“振宇,別回家裏和父母鬧彆扭了,不就是分開兩年嗎?”

“可是,你要去得是浪漫的F囯大學,肯定會有其他的男生追求……”

“振宇,短短的分離,是爲了未來長久的相聚,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現在來戴上我們選得戒指吧。”

飛機上天飛走了,振宇孤單又枯燥的備考時光裏,那個套在中指的環形戒指,就像一座無形的橋樑,連接着遙遙相望的兩個人。

正如兩人所料想的那樣,有微信、有網絡,可是有時差、有獨自生活的艱難等諸多原因,他們的日常交流受到了阻礙。

“曉芙,我想你了!”振宇忍不住了。

“振宇,我也很想你,現在我正上語言課,過一會兒再聯繫你。”曉芙很快回復。

“振宇,怎麼不回微信,你是睡着了嗎?”

疲倦的振宇趴在書桌上,手機的震動也沒有叫醒他。

唉!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兩人都在心底無奈嘆息着。

“學弟,這是我當年的學習筆記,借給你看看。”厚厚的筆記本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都記錄着雯雯曾經的努力。

“謝謝師姐,這太有用了!等我讀完研,也是要去F囯的。”生怕師姐還會有那種心思,振宇就直言不諱了。

被多次明示的雯雯卻絲毫不受影響,你看,她又拉着振宇找到了自己的導師:

“王副院長,這就是我要推薦的振宇,他是很優秀的學生會主席,收這樣的弟子,保證不會給你丟臉……”

對此,振宇的心裏是充滿感激的:“給她留個面子,我做到自己堅定就好了。”他不好意思出言阻止雯雯表達愛意了。

“學弟,能幫你的我都幫了,現在我要去F囯交流學習兩個月,你有啥需要嗎?”

振宇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感謝師姐給我的幫助!還要麻煩你給曉芙……”

“不麻煩,不麻煩,我樂意至極。”雯雯細長的眼睛裏一抹精光滑了過去。

04

“曉芙,我換了新的手機號。”F囯,曉芙先收到了振宇的短信通知。

“振宇,這是我在F囯的手機號碼。”振宇也收到了曉芙發來的短信。

兩人都開始向對方給的新號碼發送微信和信息。

“振宇,我們視頻吧,我想看看你的樣子了。”曉芙發過去一條微信。

“我人正在實驗室裏,因爲涉密不方便視頻,以後就用文字或留言吧。”曉芙收到振宇的回信,她平靜地選擇了留言。

此後在F囯的曉芙,經常收到來自振宇的充滿感情的文字。這時,她都甜蜜地來一句:“真想聽到你親口說出這些。”

在國內,原本快樂的振宇卻突然煩躁起來:曉芙無端提出了分手。

他想視頻通話,聽着已經響鈴了,可曉芙就是不搭理;就連他發過去的一條條微信,都如石沉大海。

“曉芙,我不答應分手,也不相信你是不愛我了,你說過會等兩年的……”

“曉芙,你是不是出了意外?我只愛你……”

“曉芙,別殘忍地單方面去放棄我們三年的感情,我現在就申請簽證,我要去找你。”

申請遞上去了,疫情卻來了,振宇去F囯的日子,變得遙遙無期。

雯雯看着日漸消沉又消瘦的振宇,很是心疼,更加殷勤地陪伴:“學弟,別沉溺在過去裏了,不妨試着換個號碼吧……”

在某天深夜,F囯的曉芙收到了來自振宇的最後一個信息:

曉芙,雯雯師姐對我的幫助很多,我無以回報。這次換我幫助師姐一次了。爲了她能去F囯讀書,我和她已經登記結婚了,請你原諒並忘了我吧。”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你們去幫我看看到底啥情況。”曉芙求助了在國內的朋友。

“曉芙,我託了朋友去婚姻登記處查過了,振宇是真的和雯雯登記了,看樣子他倆還同居了。”

“曉芙,我找到了振宇,誰知剛一提你的名字,他轉身就走了……”

曉芙崩潰了……

盼啊盼!疫情解鎖了,曉芙第一時間回了國內,她見到了正忙着婚禮的振宇。

“爲什麼?!”兩人異口同聲。

他們經了兩天一夜不眠不休的交談,終於搞明白了:

都是雯雯搞的鬼!她借用了兩個號碼,導演了一場實對空的戲碼,而她在中間做着回覆,又找準了時機,生生地拆算了他們。

知道自己暴露無遺了,雯雯直接給兩人跪了,還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振宇,原諒我那會兒是鬼迷心竅了,只是因爲我太愛太愛你了,你也知道,現在我懷孕有四個多月了。求求你曉芙!你那麼善良,就算爲我肚子裏這個小生命,求你放手振宇,你很優秀很年輕,以後肯定會遇到更好的。”

是的,爲了給雯雯出國深造提供便利條件,振宇在雯雯幾次三番的要求下,早就和她登記領證了;

而且在一次振宇醉酒後,兩人糊里糊塗發生了關係,兩人也就住在了一起。

“我們還能和從前一樣嗎?”振宇和曉芙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對視了許久許久,兩人竟然又異口同聲:“曉芙(振宇),我們回不去了,婚禮都已通知了所有親朋,中間更還有一個孩子……”

“事到如今,我選擇放手,可是,我並不祝福你們……”

飛機又起飛了,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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