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長書:春天的狂想

人會重回故地,書也會被再次打開和閱讀。《春天的狂想》的閱讀筆記重返。

2019年就快要過去了!總體來看這一年,不鹹不淡。與過去的歲月其實並無太大的差別。在這一年裏,成年人對於錢和財富的焦慮和渴望並未好過於去年,心頭的冷暖隨着季節的變遷而起伏。每一個人所見到的世界除了多了時間的刻度之外,煩囂並不會隨着年尾將至而平靜下來。我們熱衷於對時間的計算,其本質上是計算自己距離“昨天”之間的間隔長度,這個“昨天”可大可小,也是便於知道自己的確是活在今天。正因如此我們纔會發現,距離我們最近的“昨天”可能是最難說清楚的。每一個人都無法言之鑿鑿地講述自己的昨天。哪怕在資訊交換如此發達的今天,我們都不能說對昨天的記錄已經詳之又詳,記憶完全準確無誤。

如果將時間和記憶後推幾年,我們將看到什麼呢?若是期望從時間記錄中看到經驗與智慧的生成,卻有可能發現並未獲得活得更好的現實。《春天的狂想----中國股市的非理性繁榮與大衆癲狂》這本書記述了我們都曾度過的一年:2015年。如果採用更爲準確的語言來描述,這本本記述了有關2015那一年曆史拼圖中的一部分。如果還有人有興趣想知道那一年發生過什麼的話,那麼在《春天的狂想》中可以再次回到依然熟悉的那一年!那一年距離現在只有四年的間隔,歷史記錄還帶着餘溫。對於這本小書正經的簡介是這樣說的:

2015年6月至8月,中國股票市場經歷了有史以來規模大、涉及面廣、損失最的一場股災。先後兩輪暴跌使市場迅速陷入極大的恐慌和難以阻擋的大面積踩踏之中。中國證券市場爲何會呈現如今的現象?這背後是否有歷史原因?

本書完整記錄了2015年中國A股市場的股災始末,並從金融學心理學傳播學社會學等多個角度,追溯中國股市的前世今生,深層揭示了引發股災的一系列緣由。

上述這兩段《春天的狂想》簡介中,第一段中需要注意的詞彙是恐慌和踩踏。當這兩個動詞出現時,我們所能感受的是:自己或許也曾是被恐慌和踩踏所觸及中的一個。第二段簡介描述中,金融學、心理學、傳播學、社會學這樣的專業術語依次排開。只是在這一段話中似乎缺少了一個常見專業名詞的出現:經濟學。

對於已經過去的2015年來講,這一年的許多記述已經成爲被人遺忘的年度總結報告、年度回顧內容、年度數據報表。這一年許多細枝末節的新聞現在已經成爲搜索引擎第N頁的陳年往事了。對於更多的人來將,2015年也已經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那一年。不論怎麼說,日子誰也擋不住,一年又一年就是這樣過去的,我們且能如何呢?那麼在2019年,當我們藉助《春天的狂想》這本小書重新回顧2015那一年,在似曾相識的新聞故事、歷史記錄中揭起舊疤痕,也許不會馬上痛得叫出聲來。《春天的狂想》一書所用的副標題是:中國股市的非理性繁榮和大衆癲狂。這一句可能更適合作爲2015那一年所發生的一些事的註解。我們知道理性所表現出來的是冷靜與平淡,那麼非理性會所表現出來的,我們大多都是事後纔會警覺。當“非理性繁榮”與“大衆癲狂”同時出現時,這兩種對2015年所做的特質描述是否具備前因與後果的關係,還不能做線性的聯想。我更願意將《春天的狂想》作爲有關當代歷史記述中一個小小的努力。儘管它所記錄的內容是謹慎且篩選過的。那些可以拿出來公示的資料、事實、話語中,會讓更多的人看到非理性和癲狂的是如何被誘發的。至於爲何發生?那不是歷史記錄所能說得清,講得明。我們不能對本書作者的努力求全責備,畢竟在一個非理性和癲狂容易誕生的年份裏,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是位居清醒和理性中的一員。“非理性繁榮”和“大衆癲狂”是相互生成的,我們不能說哪一個更先生成,也不能說哪一個更易消退。繁榮是可以被製造出來的,而慘淡收場也似乎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結局。這裏面最激動人心的問題就是:誰會最先進入,誰又會最後一個離開。在概率計算面前,或許每一個曾經參與其中的人都會自認爲自己的運氣不會太差。每一個人都不想成爲代價,不過事實上,成爲代價恰恰是每一個人的行爲本質。當然,這也是事後觀察才得出的結論。這也是這本書封面上所提示的那一句話:

每一場驚濤駭浪都不是孤立的,思考這背後的原因,比回顧這場大潮本身更有意義。

2015年作爲曾經經歷過的一年,它留下的記錄其實並不多。時代所具備的技術手段和方法可以將2015的大部分時間填充起來,但依舊是不完整的。用不了幾年,我們就得憑藉記憶才能知道在2015那一年發生過什麼?用不了幾十年,2015年就會湮沒在時間裏,對於這一年所有的記述也會面臨殘留不多的命運。那麼這本《春天的狂想》可以算作距離2015那一年最近的一本“手帳”了。

《春天的狂想》最有閱讀體驗感的章節應該是第三章:集體無理性的大衆癲狂。這一章節的敘述在面對烏泱泱滾滾而來的癲狂時,筆下帶着恨意。畢竟在任何一個“資本”肥胖的時代裏,對“肥胖”報之以健康憂患的聲音從來都會被視之爲“砸場子”。在這一章節中,法國人勒龐的《烏合之衆》是多處被提及的書。而在《春天的狂想》中的第五章中有一節有一個曼妙的標題:開到荼靡花事了。”荼靡花事“取自佛家語,荼靡花開,花事荼靡,一株佛家經典裏孤獨寂寞的彼岸花。荼靡是花季最後盛放的鮮花,荼靡花開過之後,人間再無芬芳。只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花。想來誰也不信,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是最獨特的。所以有人說,花兒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飛翔。無愛無恨的土壤,要到死亡,纔會再次萌芽開花。“開到荼靡花事了”這一標題本是《春天的狂想》提前設定的結尾。閱讀至此,只剩下傷春憫花的傷感。之前的種種似錦繁花在此章節處紛紛卸下濃妝,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城裏的大衛、翠絲再次變身成爲村裏的二狗和妞妞。《春天的狂想》的後記部分”繁華落盡“中作者有意無意的提及這樣的說法:“現在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春天的狂想》與最初的寫作內容上是不盡相同的,而作者所能做的,就是先將這本《春天的狂想》呈現出來”。這種”適可而止“的行文風格是《春天的狂想》的寫作中特意爲之的。畢竟,與其“胎死腹中”,還不如將能說的那一部分先行說出來。在這裏,我們還可以想象,或許作者本意上的《春天的狂想》要比我們事實上看到內容更爲激烈一些。現實是不論作者還是讀者,對於2015那一年的諸多事項,都要做到“點到爲止”才能彼此心領神會。

威廉·曼徹斯特在他的名作《光榮與夢想》中將1932年作爲寫作起點,新聞記者出身的威廉·曼徹斯特顯然對於新聞事件有自己獨有的觀察,對於記錄時代的歷史作品而言,批評作爲新聞重要的手法不能成爲歷史著述的選擇。威廉·曼徹斯特深深的知道,在《光榮與夢想》中繼續使用新聞報道中的”批評“完全於事無補,而陳述事實應成爲更爲地道的方法之一。所以在閱讀《光榮與夢想》中我們常常會有擠入人羣中的逼迫感,威廉·曼徹斯特在講述1932年”補償金大軍“緩慢行進的同時,他也沒有忘記重新回顧了那次被歷史反覆記述的”經濟大衰退“。之所以會提及威廉·曼徹斯特的作品,乃是因爲《春天的狂想》中記述的內容與曼徹斯特曾經講述的故事有着某種貌合神離的相似性。當然我們不能將曼徹斯特持續五十年的觀察去對比《春天的狂想》集中在一年所看到的視野範圍。在那一年所發生的“人性的博弈”、“技術的弔詭”、“投機的輪迴”遠遠不是這一本小書能完全闡述明瞭,但畢竟有了一個開始。

從2015年到2019年,《春天的狂想》只是講述了這時光中的極小一部分,“當這個關於希望、慾望、絕望的故事鋪呈在你的面前的時候,你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這句話在2019年尾將至時再次看到,猶未晚矣!


=====================================================

每一分閱讀的努力都是邁向遼闊的一步!《短書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