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札記(一)旅程

在繁花似錦的季節,要去穿越大半個中國,想想就抑制不住的激動。

坐的是高鐵,然而初程卻無奇,風景熟視無睹,車速也不快。高鐵在濟南以東不能叫高鐵,因爲時速不到200公里,只能叫動車組。青島到濟南,慢悠悠跑了兩個半鐘頭,一路上車廂靜悄悄的。人少又起得早,都睡着呢!

濟南站上來的人挺多,一個去武漢的老年旅遊團就有100多人,終於有人氣了。坐我旁邊的老人說要去旅遊8天,坐車到武漢,從武漢改乘遊輪溯江而上,然後從重慶搭飛機返回,一人八千元。他們似乎能接受,我倒覺得挺貴!

不過再有幾年,我也可以這樣的生活了,那時想走就走,退休金就是用來旅行!而現在,先趁着這股困勁兒迷糊會兒!

過棗莊時,我被驚到了。以前沒來過,以爲棗莊很落後,頂多象平度小城一樣,但是現在看到那密集的高樓,顯然我被先入的印象誤導了。棗莊也很發達了,城市在豎着長!

徐州東站是個挺霸氣的高鐵站,所有的高鐵,怎麼進去,就得怎麼出來!在這裏給你十五分鐘停車,把座位給你調個頭,然後前隊變後隊,讓你原路返回。不過,車廂裏的人可以順便下車,吹吹風抽抽菸,扭扭腰抻抻腿,休整一下坐麻了的屁股,很愜意!徐州文化厚重,英雄輩出;只是戾氣太重。這也怪不得他,兵家必爭之地,身不由己呀!

徐州東站出來,拐了個彎繞城西行。我不再犯迷糊了,留意起車外風景。

農家與農田次第進入眼簾。紅色的屋頂,上下各三間,兩層的小樓,很精巧。紅瓦白牆算是這些農家建築的基本特點,但是白牆刷的很認真,色彩對比很醒目。部分樓頂上用了一種紫紅色的瓦,使小樓顯得很莊嚴、很凝重。這是特色,山東只在魯西一帶能偶爾看到。平房很少見到,高速移動中遠眺,它們顯得更低矮。村莊都是綠樹成蔭的,楊樹居多。正盛開着紫花的泡桐樹,點綴其間。

我覺得,泡桐樹纔是這裏的主人。或許我對泡桐樹有偏愛吧,但它們確實是自生自長的。你看這裏一棵那裏一簇,很隨意的分佈在田間地頭,路旁溝側,顯然不象楊樹那樣橫豎成行,一看就是人工種植的。村莊的房前屋後,屋脊上方,一樹樹美豔動人的紫花,佔據了畫面C位。泡桐花,是這田園風光裏絕對的風景。

田間,除了林網裏的楊樹,果樹是基本看不到的,放眼望去,只是大片綠毯一樣的麥田。偶有一小片油菜花,在窗外金黃的一閃,很亮眼。田地中間長了一棵松樹,那是什麼?仔細看,下邊竟是墳頭。有意思,墳頭竟然也是這裏的特色建築了,特就特在不集中,隨意的零散的分佈在綠茵的農田裏。還往往不在地頭,全在田地中間,像是下圍棋的,在綠色棋盤上剛開的局。不知道這裏邊有什麼說道,或許,這才更像落葉歸根,迴歸黃土!

到底是中原腹地,穿過村莊看原野,一望無垠,視野真遼闊。遠方的天際線,都是綠色的樹木和田野構成的,起起伏伏,碧波盪漾。把這裏比做綠波海,一點不爲過。

過碭山站不久,就覺得小樓上了層次,出現了許多三層的樓,也有兩層半的。是什麼原因?易俗了還是致富了?不得而知!

還有一點不同於膠東,那就是基本不見白花花的蔬菜大棚,就連養殖大棚或者養殖用房也不多見!只有靠近鄭州方向,纔開始出現蔬菜大棚,但是不成規模!看來這裏的農業,不是靠鼓搗這玩意兒!

鄭州東站確實大,稱得上交通樞紐。一排並列幾十道鐵軌,有強迫症的人看了會犯怵!鄭州是中原名城,就這樣乘高鐵路過幾次了,對城市卻沒什麼印象。下去的人不多,上來的不少。來了一羣廣東人,是個旅遊團,一時間車廂裏彷彿上映了粵語片,咿咿呀呀熱鬧起來!努力聽,還是聽不懂,看錶情是她們在說笑。還以爲只有到了廣東纔會接觸廣東人,這不就提前到廣東了。

漯河是我在火腿腸廣告裏聽來的名字,第一次來,我是個過客。城市面貌沒看出什麼特色,想找那條叫做“漯河”的河,卻沒看到。

駐馬店是個挺土挺沒文化的地名,但是它卻坐落在南陽盆地,一個歷史文化厚重的地方。南陽諸葛亮,端坐中軍帳!是不是這裏,不知道!只注意到高樓大廈,沿線沒有其他人造景觀,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駐馬店往南,停靠信陽站,就是出“信陽毛尖”茶葉的那個信陽。已經不算陌生了,去年來過,那次是落地機場。到這裏,平原的綠波海掀起大波瀾了,層巒疊嶂的大別山就在前方,那是一片血脈噴張而又令人敬畏的土地!

我喜歡南方的山,因爲他們都是山清水秀,看了心裏潤潤的,有歸依感。大別山區同樣如此。接下來的行程,全在這綠水青山裏徜徉,高鐵全速馳騁,穿武漢,略岳陽,進長沙,過株洲,直下南嶺,一路雲蒸霞蔚,令人心曠神怡!間或鑽羣隧,跨飛虹,或晴日,或陰雨,風馳電掣之下,爲祖國基建所折服!短短几個小時,陶醉在荊楚大地上,領略這山水的鐘靈毓秀,物華天寶。這可真是個好地方,生於斯長於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難怪惟楚有材呢!

長沙上來一個年輕人,也是個才人。此人身高不過五尺,粗短矮胖,黑膚白衣,細目闊脣,動作粗野。從他坐到我前面開始,就不停的折騰,千姿百態,防不勝防。先是倚着靠背使勁一擊,把我放在小桌上的水杯打落。其後在靠背上輾轉反側,搞得我眼前象地震。似乎窗簾也跟他不對付,一會兒猛地拉下來,一會兒又猛地推上去,絲毫不顧及這窗口還有其他人。聽着他手機遊戲的狂躁,本着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訓,我選擇了沉默。這樣的人那裏都有,在膠東被叫做“厭惡客”!車窗外南嶺雲展雲舒,畫面如同電影般切換,我也只能偶爾從窗縫裏瞅一眼。然而看到極美處,我會不顧一切唰地把窗簾推上去,飽覽一眼。然而不久,又被“厭惡客”唰得拉下來,讓人無可奈何。面對如此有創造力又有活力的人渣,不跟他一般見識,甘拜下風,歇了吧!

翻越南嶺奔韶關,一路風疏雨驟,天色似已向晚。暮色蒼茫之中,忽然想起納蘭性德那句詞“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雖然還不到萬家燈火的時候,但是列車窗外只能看隱約山影了。然而南嶺的雲,依然漂浮於眼前,太叫人難忘。這種白雲依繞青山的美景,在北方是少見的,我以爲簡直是仙境。以前看過一次,是在嶗山,可能少見多怪了。

到羊城時,已是華燈初上,大街小巷燈火輝煌了。一路風雨一路歌,坐了一天的車,竟然不覺累,這把年紀,難得的精神亢奮。進了地鐵,一下淹沒在南腔北調各種口音裏,才體會到天下一家,地球一村的滋味了。嘆一聲:偌大一箇中國,還不夠我大高鐵一天跑的,嗨,真是!!以後哪還有桃花源,隱士得隱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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