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和雞

兒子成績出來了,根據說話聲調高低,我就能判斷來成績。今天中午喫飯時,兒子態度平和,語調平穩地說着中期考試。果然他的語文沒考好,我之前聽語文老師說過,所以在意料之中。

上週五兒子考完試和同學去萬達廣場喫自助餐,回來九點半,誤了語文的網課。我非常生氣,但是沒發作,只是告訴他,等成績出來了一起算賬。現在成績出來了,算賬的氣氛卻沒有了。娃也不容易啊。

中午上學前,兒子拿出語文卷子讓我簽字,我除了看扣分項,還看到卷子中縫的成績情況。兒子習慣把成績分級分層記下,就像報紙的廣告。兒子這次語文成績班級排名大約三十名左右。

班上共有65名同學,90以上的有47名,我憑經驗在心裏給兒子的語文成績排了名次。喫飯時,我把兒子三門成績加在一起,雖然比上學期末考試總分少了1分,兒子的語文成績只比年級平均分數高了一點點。

剛看到卷子,我還覺得考得差不多,畢竟上了90,並不是多低。可是等看見班級整體情況,當時我的心情當時就不平靜了。你哪怕考70或者80,只要前邊人少就好了。問題是,這次考試班級成績整體上是好的。

兒子三門成績都沒能滿足我的心裏需求。我叫兒子自己分析一下失分原因。其實不用分析我也知道,語文每次都是閱讀和作文。數學是單位或者步驟,英語是聯詞成句。優點是字跡工整,卷面整潔。

我在兒子卷子上寫了“卷面整潔,成績有待提高”,鄭重地簽上大名。今年面臨小升初壓力,最近兒子在輔導班參加了不少測試,恐怕課本內容有所懈怠。孩子的精力有限,難免顧此失彼,考不好是正常現象。

每遇朋友或者家長羣裏的姐妹說孩子成績低,我總是寬慰對方:才小學急什麼?只要掌握知識點就行了。可是遇到自己家,心情就不一樣了。裝着不經意地問其他孩子成績,心裏暗暗比較着。

昨天在省城,兒子作題去了,幾位家長啦家常。三句沒說完,話題就轉到孩子身上。一位家長誇她兒子成績優秀,作文比書上的寫得好,偏偏繪畫和音樂也都好。比孩子,無外乎成績和特長。

她刷足了存在感,又無限惋惜地說:“要不是轉學,兒子肯定能當上班幹部。”她說兒子在縣城的班裏是班長呢。正是因爲轉到市裏的學校,才失去當班幹部的機會。我不知道當班幹部有什麼好處,讓她如此在意。

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像別人搶走了她兒子的班幹部指標。我想安慰她,嘴裏卻蹦出一句:“跟轉學有什麼關係呢?我兒子從一年級就在這個班,一次班幹部沒當過。”過後想,是不是太損了?

平時我看見兒子挺順眼,覺得他陽光帥氣,身上有許多優點:學習自覺,寫作業不要督促,成績穩定在中上游,比較守時,愛好廣泛,熱情善良。可是人前誇娃時,又覺得拿不出手,就只有聽的份。

明明知道兒子要去讀初中,心裏還不由得和班上同學比。說到底,還是格局不大。只要孩子身心健康,何必跟人去比。想起一個段子,說家長自己就是一隻雞,卻認爲生了一隻鳳凰,甚至夢想把孩子養成鳳凰。

下午去院子的小公園坐了一會,小院生機盎然,空氣裏瀰漫着花香草香。院子有一大樹月季,紅色的月季花正開得精神。是石榴花一樣熱烈喜慶的紅。低處的花椒樹上,米粒一般的花已經謝上,結成稠密的花椒粒。

就連蘿蔔和芫荽也開了花。第一次發現黃色的蘿蔔花有四個花瓣,白色的芫荽花有紫色的蕊。金黃的蘿蔔花清新脫俗,一簇簇芫荽花亭亭玉立,閃着紫色的光芒。還有粉色的薔薇上,勤勞的蜜蜂忙着甜蜜的事業。

花園的小石桌上,家長們又開始說孩子的成績了,有考好的,有考不好的。有興奮的,有氣惱的。我喜歡看花,不想錯過它們美麗的榮顏,悄悄躲在花樹下拍照片。滿院花開關不住家長的嘴,不說成績不行嗎?

孩子就像院子裏的樹,有開五彩繽紛花的,有結酸甜五味果的。花椒樹開的花能看嗎?月季結的果能喫嗎?你能說花椒樹不如月季嗎?唉,原來我生氣不是兒子沒考好,而是他的同學都考好了。

考試考的是孩子的綜合能力和知識掌握的水平,成績低說明某方面有短板,補上就是了。分數考驗的是家長的心理素質。沒有人承認孩子的平庸。哪怕是母雞,也要帶領孩子一起做鳳凰炫麗多彩的夢。

女兒上小學初中高中,我一路追上管,感覺到盡了心。她考得並不理想,上了一個三類大學。畢業回到我們的身邊工作。五線小城市的選擇面窄。不是我看重兒子的成績,是擔心兒子像女兒一樣平庸。

下午翻照片,發現兒子今天默寫的詩歌《觀滄海》,字體瀟灑可愛,正直端莊。我的心情豁然開朗。太不知足了,兒子健康帥氣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憑什麼還要讓他成爲門門滿分樣樣精通的全才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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