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4)訂婚退婚都是父母的事

姥姥把我母親從縣武裝大隊哭回來後,她以爲能長久拴住閨女的辦法就是找婆家,結婚是最牢靠的繮繩。

當地方言稱找婆家爲“搭茬”,茬兒是二聲帶兒化音。究竟是哪個字兒,我不清楚。這字的含義,比找婆家還深一層,應該是打量一個合適的人家,有門當戶對的意思。

沒多久合適的茬有了,大沽河畔的埠後村裏有戶家境相當的人家,兒子是小學教員,據說個頭長相都相稱,我母親1米7多,那人至少也在1米75以上吧一一我猜的。

兩家大人怎麼見面怎麼談的,我母親一概不知,反正那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天經地義,子女只有服從的份兒。

18歲的我母親算是有了婆家。

生活看起來依舊,以農活爲主,兼做家務,青抗先的活動積極參加。看起來沒有變化的生活,實質已經有了些不一樣。

白天在田裏幹活,看到成羣的大雁飛過或看到一隻掉隊的孤雁,母親說她心裏會有針扎的痛。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山地裏,與那隻掉隊的雁一樣,孤獨中還有惶恐。

晚上躺在炕上,有時會想女隊的姐妹們,把每個人從心裏過一遍,猜測她們如今的樣子。

有一次做夢,又是120裏的急行軍,母親掉隊了,心裏着急卻擡不動腿,急出一身汗,醒了。

看起來沒有變化,內心已經不一樣了。天有一個井大,那是井蛙一直待在井裏看到的。跳出井口,外面天地之大,井蛙已經看到並感受到了。再讓他回到井裏,他還能是以前的心境嗎?井蛙媽媽的愛沒變,井蛙孩子的心變了。

心理學上有一種說法,意思是在一個家庭裏 小時候越是不被待見的孩子,長大了越孝順越能幹,這些行爲的背後潛藏着一個討好的意識,看看周圍的人們,此說確有道理。

我母親出生時給父母帶來的近乎是絕望。那時的農家,第1個是女孩尚可接受,第2個是女孩也能忍受,第3個又是女孩就很失落,到我母親是第4個,一直期望中的男孩又變成了女孩,對其父母的打擊太大了。

在這種狀況下,我母親小時候的成長氛圍可想而知,爲了證明自己行,她比姐姐們都能幹。具有嚴重討好父母的意識,正是這樣的內心,讓她違背自己的意願,而順從了母親。自軍營迴歸田地,又聽任父母安排了自己的婚姻。

後來膠東複查,劃階級定成分,姥爺主動獻出了30畝地,被定爲富裕中農,而埠後那家則成了富農,富農就被鬥了。

我姥爺在獻出土地時,內心經歷了激烈的掙扎,那土地是一家人種地養蠶織布,賣得的錢一畝一畝置買的,是全家人的心血凝結。獻出去心痛,不獻出去就得站桌前,爲了面子不顧地了。事後證明我姥爺的決定是明智的。

由己,推埠後的那家人,推及閨女嫁過去的日子,我姥爺不想把閨女往坑裏推,與姥姥商量後退了婚。

那家人明白自己的境況,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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