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七)

“這麼說,不光你不是人,你們家都不是人。”桃紅被他堵得心裏慌慌的,越說越來氣,一氣便想罵髒話。

“不想和你辯嘴,聽聽,公雞都叫頭遍了,你不困我困。”自稱大椿的男人鬼精得很,和女人鬥嘴最好的方式是自己閉嘴,說着就轉過身子。男人閉上嘴,就像突然消失在黑夜中一樣。桃紅消失不了,她的內心如鍋中沸騰的開水,無數個水泡冒出又破滅。她理不出一個頭緒,一個勁在自責自己怎麼迷迷糊糊睡着了,兩天沒喫飯,一天沒睡好覺也不至於捱上陌生的牀鋪就這麼眷戀啊。可又一想,即便自己沒睡,漆黑一片中又能看出什麼?對,熄燈,這明明是一個圈套,這個圈套從那個人替代相親開始時就預謀好的。只是自己和家裏人相信別人和自己一樣厚道,相信媒婆那張把死的說成活的的那張嘴,現在呢?自己被人睡了,說出來會笑掉別人大牙,不說出來憋在心裏還不憋出毛病?桃紅左思右想,恨得直咬牙,旁邊的男人漸漸有了鼾聲,二十多年的儲蓄一下子泄完了,在夢裏也許還在偷笑。

“我得討個說法,婚姻我沒自己做主,生活我要有自己的主見。”她想。

大椿什麼時候起牀的桃紅不知道,她醒來時眼眼沒有睜開,但知道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沒睜開眼是不想起牀,外面的亮光驅散不了自己內心的黑暗。這其間男人進進出出過幾次,桃紅已清楚了他的模樣,昨晚她感覺抱的是一棵大樹,其實更像是一扇門板,黝卻又黑圓圓的臉上都是肉,他傢什麼好的東西都被他偷吃了一樣。難看的還是上面,雖說不是瘌痢頭,肯定得過類似的毛病,明顯比正常人的頭髮要稀少;最讓桃紅心涼的還有他的年紀,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自己還不到二十哇。她又想到那個清瘦的影子,想拿來和麪前這個男人做番比較,但那個影子也像昨夜一樣消失在陽光出現以前。

進出過幾次的大椿終於開口了:“我知道你是醒着的,你不理我可以,總該起來喫早飯,你不會準備早飯中飯一起喫吧?”見桃紅仍然沒理會,他過來要掀被子。桃紅拽着被角,卻不說話。大椿沒辦法,鐵錘再硬砸到棉花堆上也是無力,也留不下一絲痕跡。

他只有尋找對付棉花的辦法,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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