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潮150:現代詩中體現出的古典意境

戴望舒詩中所體現出的濃厚的古典興味在現代派詩人羣中具有代表性。另一位現代派詩人金克木有相當一部分詩篇也具有古典意境。他的詩集《蝙蝠集》的扉頁曾徵引了韓愈的《山石》中兩句詩:“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這兩句詩對於總體上領悟金克木詩歌的美感趣味是有提示作用的。

孫作雲就說:“金克木的詩有一個顯著的趨向,便是有意無意地在學‘樂府詩’。他的意境是蒼老的。背景多取材於古代的事物。”

林庚在《北平情歌》集和《冬眠曲及其他》集中則寫了相當一部分酷似古體絕句的“四行詩",如《偶得》、《秋深》、《四月》、《秋夜的燈》、《夏之深夜》、《古城》等。例如《偶得》:

春天的寂寞像江南草岸

橋邊漸覺得江水又高漲

孤雲如一朵人間的野花

便落在遊子青青衣襟上

這些詩歌中“所放射出來的,是一種古詩的氛圍氣,而這種古詩的氛圍氣,又絕對沒有被‘人力車’、‘馬路’等現在的雜音所破壞了”。

何其芳則沉醉於“晚唐五代時期的那些精緻的詩詞”,卞之琳也一度激賞李商隱和姜白石的詩詞,前期的詩作中出現了“晚唐南宋詩詞”的意味。

廢名則認爲“真有詩的感覺如溫李一派”,“他們都是自由表現其詩的感覺與理想”。作爲晚唐溫李一派的詩歌傳統在現代詩壇的代言人,廢名反對胡適所提倡的元白傳統,認爲乃是胡適“自家接近元白的一派舊詩的原故,結果使得白話新詩失了根據。胡適之先生所認爲溫李的詩,倒有我們今日新詩的趨勢”。

這種觀點對於接近元白傳統的初期白話詩的反撥作用還在其次,它的重大的意義在於爲中國新詩發展確立了溫李一派的根據。溫李一派重暗示、重朦朧、重幻象的詩美規範都可以在象徵主義詩學中找到內在的契合點。

比廢名理論上的主張更有說服力的是現代派詩人的具體創作實績。他們對於西方象徵主義詩藝與古典詩學的溝通,對於中西方具有普遍價值的詩美精髓的領悟,既標誌着古典詩學已經納入了世界文學的視野,也預示着文學傳統向現代漢語詩學生成與轉型的未來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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