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駕到

上海舉辦博覽會,閨蜜A從廣州飛來參展。

我依照預定的行程,驅車去虹橋機場迎接。不料,廣州那邊的雷雨天氣,造成飛機晚點兩個小時。加上取行李,時間顯得漫長。

終於,看到她拖着行李箱走過來,我們激動地牽手,笑看彼此的變化。然後遠遠地奔回浦東,在小餐廳落座。

聽從她提議,沒有喊別的朋友作陪,我倆聊天很久,都有許多想說的話。聊來聊去,竟有淚光盈盈。這些年的甜蜜與艱辛,歡樂與哀愁,在此刻,時光彷彿舒展,心中有春風拂過。

第二天她參展,晚上,我按圖索驥尋到花木鎮,一起晚餐。熱鬧的夜市,飯後走走,看到一家“寸草心茶鋪”,走進去喝茶聊天。

同行請客的,還有她的一位男同學,也是同村長大,現在上海工作。紳士燒茶、沏茶,我倆樂得清閒,大家年齡相仿,成長經歷類似,相談甚歡。

男同學身世坎坷,幼年喪父,家境貧寒,一路靠着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讀書,深造,從事聲樂工作,至今還未婚。A提議想聽他唱歌。他落落大方地唱起來,《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我的老父親》……很不錯。

我感慨道,“咱們三個農村的孩子,爲今晚能在繁華的上海喝茶,來碰一杯吧!”三人相視而笑,舉杯碰了一下。

我們都來自遙遠的豫東平原,貧瘠的小鄉村生活,貧窮的家庭長大,熱愛讀書,渴望知識改變命運,在一線城市立足,逐夢,委實不易。原本毫不相干的三個同齡人,命運伸出神奇之手,在這一刻相聚,心裏暖融融的。

A在微信視頻裏,連線北京的男同學,打趣想討畫。小有名氣的畫家,在屏幕那端,熱情地連我一併邀請着,“歡迎你們來北京玩呀,來畫室坐坐。喜歡我的什麼畫,隨便挑!”

他們三人是高中同學, 分別在“北上廣”生活,地理位置遙遠,心情上卻熟悉而親切。我並不熟悉,望着他們說笑,心中有感動流淌。

第三天,我再次去往展覽中心,陪着閨蜜忙碌。下午,她決定隨廠商取道上虞,商洽一些事宜,然後再轉回廣州。

天氣炎熱,望着閨蜜忙碌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心疼滋味。她微胖,身材變形一些。記憶中的那個苗條秀氣的高中女生,在歲月中一去不返。

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我們高一時相識,如今各自的孩子已快高中畢業,年齡超過當年的我們。不諳世事的少年,走向身兼幾代職責的中年,歲月在我們身心上,都刻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屈指算來,我們結識26年,見面不過幾次。她不是普通的閨蜜,是我同學的同學,或者說是“筆友”。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讀初中時,有一位同桌好友Q。我16歲那年,Q考到另一所高中讀書,經常通信。Q把新同學A介紹給我,隨後見信如故。

我們都是文學愛好者,喜歡文字。A曾把她厚厚的本子寄過來----一部中短篇武俠小說,很是驚豔。很久以後,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她的容貌氣質如“清水出芙蓉”,溫柔靈動,彷彿從畫裏走出來。

她讀洛陽美術大學,畢業後去廣州工作……我在老家工作,婚後來上海……我們常常通信,互相傾訴生活感想,青春的迷惘,和對未來的探索。

記得她從洛陽寄來的照片,有一張是牡丹花,綠潤潤的葉片,粉紅色的大花朵,非常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牡丹。這張相片,至今仍在相冊裏珍存。

我當時在沈丘做化驗員,沒有走出過家鄉。那是她,在詩的遠方,向我伸出精神打撈的友誼之手。

以前還沒有電話。我們因各自漂泊不定,一度失去聯繫。我倆老家居住的村子,相距十幾裏地。一次她回家鄉,去我家向我媽要到地址,寫信給我。

還有一次我回家鄉,讓妹妹騎摩托車載着我,第一次詢問着摸索到她村子。一進她孃家的小院,她恰好正在抱着年幼的孩子,我們的眼睛裏同時閃過驚喜。

後來有了手機,QQ,微信,聯絡方便起來。大家都忙,偶爾聊天或視頻,一如既往。有她在,便覺得有人懂,心中安定。

我戲言,我倆是“歲月打撈下來的知音”。冥冥之中,友誼之心從未阻隔,感謝歲月的厚愛與成全,讓我們不曾錯失彼此

每當我失意、難過時,她總是熱情鼓勵。我們都傻傻地堅信,彼此都是有才華之人,終有一日會綻放光芒。她現在經過奮鬥,已經開創出一片小天地。

茶室裏,A掏出小小的隨身筆記本,翻開一頁,讓我隨便寫點什麼留念。我心中忽有萬語千言,不知從何寫起。思索一會兒,提筆寫兩行字---“禪茶一味,知音長存。”落款寫兩行小字---“尚妮妮。2021年5月13日。”

她是設計師,喜歡茶,在廣州每日必斟;她也喜歡佛珠手飾,有着淡然不迫的氣質。我近來也喜愛茶,在讀書時沖泡一杯醒神;隨着寫文越來越多,我對禪宗的哲學,有了更深的體悟。

在“寸草心茶鋪”,我們在時間的長河裏,再一次殊途同歸,對“禪茶一味”有着深刻的歡喜,渴望彼此“知音”長久而存,乃至長此一生。

我指着落款的小字“尚妮妮”說,“希望這幾個字,以後能有些價值。”她會心一笑,點頭答,“一定會的。”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康納曼,在著作《快思慢想》裏,一度盛讚朋友特維斯基,“他很幽默,跟他在一起,我也變得很幽默。我們一起工作時,因愉悅而異常有耐性。通常散很長的步,邊走邊談。”

很多人,都羨慕他們那樣的友誼吧?!那是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仙友誼啊!我也非常羨慕。

回到16歲那年,A寫着武俠小說,我寫着散文,如果命運成全,我們或許能在文字裏繼續,相伴而生,共同做一些事情。

然而命運曲曲折折,如今以另一種方式成全我們,走着不同的路,眼中依然有光。不變的是,惺惺相惜之情。

魯迅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同懷視之。”年少覺得朋友遍天下,越老越覺得,知心有幾人?請進生命裏的知音人,值得我們終生珍惜,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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