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幻想

張三一路狂奔,直到累得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他很想一直跑下去,直到徹底倒下,但內心似乎有某種力量在阻止他,使得他不得不提前停下腳步,他望着天空,按理說今天應該是個美好的日子,晴空萬里無雲,自己拉着女友的小手走在這片藍天下,想來會特別愜意,一想到從此以後就只能自己一個人欣賞這片蔚藍的天空,再也無法和女友一起對着某朵奇形怪狀的白雲討論它像個啥,內心就忍不住一陣抽痛。以前他不明白爲何有人會說心理空落落的,在他心裏始終有個人住着,他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如此纔對,此刻他才明白,並非所有人的內心都住着一個人,當心裏住着的某個人離去時,同時也會把心裏的東西一併帶走,於是,心靈就會變得空落落。

他討厭這種感覺,但又有點喜歡,興許是過慣了兩個人的生活,讓他有些懷念一個人的生活,從此自己可以沒心沒肺地活着,想怎麼過就怎麼過,無需考慮另一個人的感受,這也許是另一種變相的自由。張三就這樣一直自我安慰着,儼然已經無視周圍的環境變化,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若不是生理反應,肚子一直咕咕叫着,也許張三會一直這麼躺下去。等到他意識到天已經黑了,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在這裏躺了一天。錯過兩個飯點的他感覺渾身有些乏力,腹中激烈的鬥爭催促着他起身去覓食,來到熟悉的美食街,看着人潮湧動,過往的記憶又在一點點湧入心頭,女友活躍在各個攤前的身影始終在眼前環繞,那是女友最喜歡喫的長沙臭豆腐,每次必點兩份,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被女友‘逼着’喫下人生第一片臭豆腐的經歷,那時的自己如一個小孩被父母逼着喝下一口討厭的煲湯,想吐出來卻硬生生在父母嚴厲的目光下不得不嚥下去,不同的是,作爲小孩,依舊會繼續討厭喝湯,而他卻從此喜歡上這聞着臭喫着香的玩意。

老李老遠就看見杵在原地發呆的張三,一聲親切的‘小三’把張三從回憶狀態拉回現實,老李熱情地詢問女友的情況,‘爲啥今兒個就一人來,和女友鬧彆扭?’看着眼前慈祥的面孔,張三想起自己的父母,小時候自己遇到不順心的事,總能在父母那裏得到安慰,他想對老李傾訴,但看着老李額頭的褶皺,他還是忍住,雖然他能在老李這裏得到安慰,分擔一部分痛苦,但無疑會增加老李的痛苦,歲月已經在他臉上留下諸多印記,自己又何必多加一筆呢!他沉吟片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表示女友最近忙,沒時間陪自己。老李微笑着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詢問張三要幾份臭豆腐,張三點了三份,五分鐘後,提着熱氣騰騰的臭豆腐便轉身想要離去,卻又忍不住止步,回去做什麼呢?一邊喫着臭豆腐,一邊含着回憶的熱淚?

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雖然心情不佳,影響了對於美食的判斷,但不得不說老李的臭豆腐依舊是那麼好喫,想來女友應該不會再來這裏吧?卻冷不防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是老李的招呼聲,他興奮地叫着張三,‘小三,你和小玉真有默契啊,你這前腳剛來,後腳小玉就來了。’聞聲,張三錯愕地扭頭看去,他的目光卻被另一個身影吸引,聞言那人也將目光投射過來,四目相對,相比於張三的錯愕,那人明顯淡定不少,似乎對這種場面習以爲常,他一邊微笑着點頭示意,一邊把嘴脣靠近女子耳旁,輕聲低語着什麼?這一系列看似平常的動作,卻挑起張三心中莫名的火焰,他很想衝過去,一把拽住男子的袖子然後狠狠地給上一拳,但他還是忍住衝動,自己熟悉的小玉早已遠去,眼前的小玉不再是自己熟識的那個小玉,此刻她手上提着的也不再是自己曾經省下幾個月飯錢給買的包包,而是提着一個他似曾相識的包,哦,他想起來,在最後一次和女友逛商場時,女友繞着那個包看了許久。想來她早已找到那個可以隨時把她的幻想變成現實的人。

老李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在張三一個人來到攤前時,他其實就已經猜到,因爲他不止一次見到小玉和這個男人出現在此處,雖然每次都刻意保持距離,同樣表示張三太忙沒空陪自己過來,所以只能帶同事過來,但哪有每次都帶同一個同事,並且這個同事還是異性呢?想起張三老實巴交的樣子,他不忍心打破幻想,直到此刻,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題圖攝影:Sam Burriss

題圖授權基於:CCO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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