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叔

B叔出生在上個世紀50年代。和老爸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記事起給我的第一印象,B叔是自然捲的頭髮、黝黑的皮膚、矮矮的個子。在我家做客喫着母親做的幾個家常菜,表情裏都是滿足和喜悅,感覺他像個大一點的孩子一樣。

第二個印象,是我長大了後,經常看他蹬着一個三輪車在公路上。有時候見我的父母會打個招呼。有人家裏喪事兒,會請他繼父去吹嗩吶,他也跟着去,算是一份副業。過年忙的時候呢,他會開着三輪車出去載客。後來我到外頭讀書,回家少了。就聽說,B叔的三個小孩兒逐漸都拉扯大了。老二是個女兒,嫁到隔壁省,是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老三是兒子,九幾年的,做了上門女婿,是他做理髮師時認識的姑娘,雲南人,所以也不常回家了。他的大兒子,麻煩一點,現在應該也快40了吧,跟B叔長的也比較像,無論是髮型、皮膚還是個頭。學的是裁縫,沒有娶到老婆。所以B叔就很着急呀。但凡聽人說有待嫁的姑娘就去打聽。聽人說越南姑娘不錯,可以花錢買來。於是B叔就請人幫忙從越南找了一姑娘,交了錢。後來呢?姑娘沒見着,錢倒是花了8萬。B叔愛面子也沒法往外講。這個錢呢他應該是當做買了個教訓吧!農村人掙錢也不容易,我看B叔啊,他們爺兒倆一起一年能掙個2萬就很不錯了。

第三個印象,B叔是個老實人,從他老婆身上來也看得出來。聽大人說,他們家小孩還很小的時候呢。他老婆就經常跟隔壁村兒裏一個阿三混在一起。開車的阿三,阿三老婆不跟他過了,他也不缺女人,開着車去石頭廠拉石頭能掙點快活錢。這樣B叔老婆也不常回家。一般是出去浪一段時間,錢花完了再回來了,或者是快農忙的時候走了,忙完了回來了,或者說出去打工然後家裏快過年時有好喫的,或者有新的糧食和蔬菜了就回來了。我對B叔老婆的印象,是大老遠就能認出來,在大路上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右手裏中指食指夾着一根菸,然後送到塗滿紅的嘴裏叼着,猛吸一塊再吐出菸圈,無比陶醉。左肩揹着個小包一晃晃的,腳上蹬着高跟鞋,走在馬路上磕的挺響。這在農村很少見。但是B叔老婆就是這麼時髦。這兩人站一起啊,就不像一對夫妻。B叔他也不跟他這個老婆鬧。兩人看起來就像兄妹搭夥過日子。兩人分開的時候,則好像不認識一樣。據說自己其實有兩個妹。他的繼父到他家之後生了兩個女兒,他繼父沒有再生兒子。這樣他繼父和他的母親住在他家裏。他繼父老人家很看重他生了兩個兒子,想好好培養。90年代是打工的浪潮,他的大兒子和二女兒就跟着去廣東、浙江那一帶去打工去了。給家裏減輕了負擔。他爸爸是老實人,孩子也是老實人。老實人家的女兒,其實就很好嫁。老實人的兒子就娶親了。B叔子女啊,都受家庭的影響很討厭媽媽。當時老爺子在世時,這位兒媳還能守點規矩。老爺子不在了。B叔就更拿他的老婆沒辦法了。

小時候對B叔還有一個印象。因爲B叔跟我家裏是個親戚關係,有所走動。到我家喫飯呢。我媽媽做了幾個菜呀,嘴說哎呀,太好吃了,捨不得放下碗。那個時候我喜歡畫畫,這時剛好畫了一匹馬。這個B叔看了之後說:“哎呀,這個娃兒以後有口飯喫。”我聽了覺得很新奇說“有口飯喫”。難道我就這出息。不過以後長大了回想,我就覺得這是B叔的說話方式。他小時候沒少喫苦,可能也沒少捱餓和捱打,所以他說的有口飯喫那對我是多大的肯定啊!我畫畫的水平,那在他眼裏是多大的肯定吶,我當時畫的肯定是非常好的了。可惜當時條件比較有限,也沒有堅持畫下去。

好幾年沒回家了,也不知道家裏的老親戚怎麼樣?像B叔這樣的人,身體還健康吧,還能有好飯量吧,也許我下一次回家,還能大老遠認得出他,依然沒老多少,黝黑的皮膚、微卷的頭髮,坐在三輪車裏衝我笑。時代變化,希望B叔這樣的人,能夠安穩的度過他的下半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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