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宋流螢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片場佈置完畢，餘洲拍了拍荊無秋的肩膀，他回頭時，髮絲輕甩開一個弧度，餘洲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主角是白衣和夜漣，荊無秋扮演的人，名叫花決，扮演夜鶯的是個小姑娘，名叫宋流螢，穿着一身紅裙，模樣俏麗。
荊無秋在場地站定，目光微掃，便看到季榷坐在一邊圍觀。不出意外的話，這會是他最後一場舞臺。
他看人很準，季榷這種沒腦子的人，對付起來太容易了。
僅不着痕跡一掃，荊無秋便收回目光，將自己沉浸在角色之中。
“主上！”
宋流螢遙遙揮着手，幾步跑過來，笑彎了一雙眼，荊無秋掌開摺扇，擡手輕敲人頭頂。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的還這般沒規矩？”
“我就是嫁人了，當娘了，頭髮都白了，牙齒都掉光了，那在主上面前，也是小孩子嘛。”宋流螢眼中明亮，吐了吐舌頭，隨後便站直身子，收斂起了方纔的俏皮模樣，“主上，我一直不明白，你真的想要那個位置嗎？”
夜鶯這個角色算不上覆雜，但總歸是兩個面孔，在《夜行》裏，算得上親閨女兒一樣的角色，起碼就在花決死了的時候，他也依然爲這個小姑娘謀了一個活局。
荊無秋微微一笑，把問題反拋回去：“你覺得我想不想要？”
“我覺得你不想要。”宋流螢抓住荊無秋的袖子，“主上，要不…我們回去吧，雖然我們居住的地方，沒有太陽可以曬，沒有人間的花草香，也沒有人間的四季輪轉，可是…可是我們…”
“丫頭。”荊無秋聲音沉沉，“我做事，何時需要你來指點了？”
“丫頭不敢…”宋流螢垂下頭，鬆開了手，幾分落寞，“我只是…只是覺得，夜漣不值。”
“不有趣兒麼？”荊無秋嘴角一勾，眼中情緒卻糅雜萬分深沉，“若是夜漣知道，殺了他爹孃的人，是武林盟的所謂正道而非是我，你不覺得有趣兒麼？我還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只可惜，劇情中，這件事是花決臨死之前告訴夜漣的，他看不到那個人的表情。
“主上…”
“他纔是鬼界真正的主人。”荊無秋輕搖着扇子，微微轉身，“我只不過是暫時替他管上一管，更何況，我對鬼界沒什麼感情。一幫被世俗所不容的罪人，沒幾個手裏乾淨的。但丫頭你不一樣，如今你能脫身，我很高興。”
天地渺渺，花決孑然一身，連容身之地都沒有。
“可我想…我想和主上，還有魏然大哥一起，我們三個，找一個四季花開的地方一直在一起…”宋流螢語帶哭腔，“這不好嗎？那勞什子武林大會，我們不去了不行嗎？”
“鬼界活着的，是罪人，武林盟活着的，是魑魅魍魎。”荊無秋轉過身，目光森寒殺意，“害死鬼姨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
鴻園片場。
趙藺帶着早餐抵達片場時，楚蘭清正跟容淵坐在一起。片場氣氛極低，唐導不在，齊舞看到趙藺，幾步迎了上去。
趙藺壓低聲音開口：“怎麼了？誒？唐導呢？”
齊舞拉住他，同樣小聲開口：“容淵先生覺得，他的角色不適配，想要跟蘭清哥的角色換一換，蘭清哥居然還同意了。唐叔氣得不輕，摔了劇本就去後臺了。”
趙藺皺了皺眉，編輯了一條消息發給荊無秋，說明了現在的情況，荊無秋回覆很快。
“剛試鏡完，通過了。”
“你覺得容淵有什麼目的？”
“從目前來看，他想要老闆的資源。我會想辦法對付他，你只負責保護好老闆。”
趙藺一下子就明白了荊無秋的想法，是以，他拍了拍齊舞的肩膀，走向楚蘭清。
楚蘭清擡起頭，看到趙藺走到身前，扯脣笑了笑：“藺哥，老荊那邊還順利嗎？”
“很順利。”趙藺把早餐遞給楚蘭清，“老荊讓我帶給你的。”
楚蘭清伸手接過，眨了眨眼。
趙藺懶得理他，微微俯身，手機挑着容淵的下巴，語氣幾分淡然：“聽說，你想要蘭清的角色？”
容淵眨了眨眼，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眼眶微紅：“我…我也沒想到…會…”
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趙藺說了什麼難聽話呢。
“不是你的東西…”趙藺收起手，微微一笑，斂笑時眸光如刀，意有所指，“你拿得穩嗎？”
“藺哥。”楚蘭清聲音沉了沉，“你…”
“你多大的人了？拍攝才幾天就給我整這種事？”趙藺也不免沉下臉，“白藏，很多年前爲你螳臂當車，衆矢之的也不在意的人，會開口問你要一個角色？會看着你把自己推上絕路？楚蘭清你長沒長腦子？”
容淵連忙開口：“是我考慮不周了，我這就去跟唐導道歉。”
片場一片死寂，容淵站起身，小跑着往後臺跑去。
楚蘭清看了眼趙藺，半晌纔開口：“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說，我只是想補償他。更何況，以他的身份，就算他向我要凰清，我也會拱手送上。”
趙藺雖然心裏明白，楚蘭清只不過是將容淵這個假貨當成真“白藏”。
可明白歸明白，到底還是氣得不輕。
趙藺顧忌他的面子，壓低聲音開口：“老子管你想幹什麼，凰清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說的不算。楚蘭清，你別忘了，你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別說是白藏本人，就是天王老子來擋你的路，老子也要給你爭一爭。”
圈裏老好人不多，趙藺勉強算上一個，能讓他發火，也是有本事。
可即便趙藺氣到極致，他也一樣要爲楚蘭清考慮周祥。
齊舞抱着劇本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事情就過去了，大家準備一下開工吧。”
宋椋接到荊無秋的消息，帶着一車東西過來的，結果就看到現場氣氛不對，可人已經到了，他答應荊無秋要來穩場，現在回頭是斷然不可能的。
趙藺他見過，便拿着單子走過去，拍了拍趙藺：“楚先生定了些果盤點心給大家，需要您簽字。”
楚蘭清懵了懵，索性趙藺在他面前擋着，別人沒看到他一瞬間的不對勁。
趙藺轉過身，從宋椋手裏接過單子：“辛苦了，要不要留下來喝點水再走？”
宋椋沒看到荊無秋，皺了皺眉，聽見趙藺這麼說，自然借坡下驢：“啊，也好。”
齊舞當了個和事佬，笑道：“嗨呀，蘭清哥人真好，又讓你破費了啊。”
“是啊是啊，上次的下午茶就花了不少錢吧？這次又買了果盤點心。”
“啊，我真的太幸福了。”
楚蘭清只是笑了笑，心裏卻有了定論，這東西，怕是荊無秋買的，也只有那傢伙纔會想到這樣的辦法緩和氣氛。
唐導從後臺回來，臉色依然陰沉，不過看到有人往裏搬果盤點心，動作微微緩了緩。
齊舞湊過去，笑道：“誒喲，唐叔，你這臉都快趕上包公了，你就別生氣了，蘭清哥他也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看，他都知道錯了，還給大家買了東西呢。”
唐導敲了敲小姑娘的頭頂：“你呀，一點喫的就被收買了。”
齊舞捂着頭笑着，拉着唐導胳膊哄着：“嗨呀，唐叔，我的好唐叔，這事兒咱就算了吧。”
“我給你面子，去喫果盤吧。”
……
荊無秋將手機交給餘洲，輕輕嘆了口氣。他怕的就是這個，他怕楚蘭清爲了“白藏”，做出一些不計後果代價的事。
楚蘭清好不容易登上高臺，風光無兩，他巴不得他風光霽月，素面無憂，哪裏捨得看這人跌落神壇？
荊無秋這邊要跟進度，補出場戲。
將紅衣穿得好看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像荊無秋這般好看的人，絕對是天上有地上無。
綠景幕布中，穿着紅衣的人吊着威亞站在高臺整理衣袖，因低着頭，髮絲不聽話的順着肩膀滑落。
林導一聲響，楊湖與羣演率先登場，這一場大概就是夜漣和白衣暫時分開，被人追殺，花決如神兵降世，救下了他。
高臺之下，刀光劍影，荊無秋看得直皺眉，這打的假不說，動作也太拖沓了。
這個劇組的武術指導，難道都是幼兒園請來的嘛？
楊湖被一掌拍飛出去時，荊無秋調整好狀態，飛身而下，鏡頭捕捉到他的側臉，像是精心雕琢的璞玉一般，那一瞬回眸，脣角微勾一個弧度，眼眸一瞬狠辣。
花決的武器是一把長劍，隨着人落地，劍鋒出鞘兒，挽開了劍花攻上，劍尖兒抖開一朵銀色的花，直刺一人面門。
然下一刻，那人真就驚恐的大喊了一聲兒。
荊無秋的劍擦過他的腦側，其實以這個角度，只要對手一個側身就能躲過。
“咔——羣演能不能專業點？在幹嘛呢？過家家嗎？”
林導只覺得血壓飆升，話也說的極兇。讓荊無秋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粗製濫造的劇本，能是宋流螢寫出來的。
她完美偏愛着夜漣，其他角色反而結構不足，大框架太大，出場角色過多，塑造性極低。
演戲暫停，楊湖看着宋流螢跟林天穹討論着劇本問題，便走到荊無秋身邊，遲疑着說道：“凰清的…前輩？”
“不算什麼前輩。”荊無秋抖了抖腕兒，將袖子收斂，提劍一轉，負劍而立，“這小姑娘的劇本功底，還差一些。”
楊湖彎了彎眸：“宋家有權有勢，宋家的大小姐，不過是找一幫人來玩的。”
荊無秋沉默着看着那小姑娘，拍了拍楊湖的肩膀，這才走過去聽兩人討論。
“劇本我可以幫忙。”荊無秋插了一句，微微俯下身看着那幾頁紙，“小說改編劇本，要求刪減的東西不會少，身爲原作的宋小姐，大概也不願意打掉太多東西吧？”
宋流螢怔怔看着那人，半晌才點了點頭：“是，我不捨得。”
荊無秋話題跳的很快：“劇組需要個武術指導，至於演技，有季榷前輩在，我想，他不會拒絕傳授一些經驗的吧？您說呢？季前輩。”
季榷的演技差，這是衆所周知，但是他長得好啊。林天穹看着不正經，然他這個小導演能跟唐導做朋友，那一定也是有些心性的。
荊無秋想，坑他可是給季榷挖下了，能不能從坑裏爬出來，那就是他的事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