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致從前的自己

文:宛青揚

嗨,親愛的:

從來不曾對你寫過什麼,曾對未來的你寫過隻言片語,勵志豪情。人們都在暢想未來,你也不例外,也曾豪情萬丈地寫下大換血的目標,但幾年過後還是一樣,像又是碌碌無爲。

就像那句話說的:小時候我們都以爲自己是個拯救世界的英雄,長大後只不過是一個碌碌無爲的普通人。

碌碌無爲也好、平淡無奇也罷,但你確確實實生活過,真真切切地經歷過這三十多年的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也懂得了一些善善惡惡,像是明白了一些人道事理。

你也歷過了人生中的童年和青少年,歷經了角色的轉換——女兒,妻子和母親。

做女兒時,你有點悲傷,也有點幸福。你的原生家庭有點複雜,與父母親的關係,始終沒有姐姐和弟弟與他們相處那樣的和睦、融洽。小時候你從不敢在他們面前吐露心聲,也不願與他們述說。他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他們始終不知道,你常躲在一個角落忍受着想念與哀傷。

你知道嗎?昨天的一首熟悉悲傷的旋律,讓我想起了那天蹲在牆邊嚎啕大哭的你,那時的你,纔是一位十五歲的小姑娘,多麼青春盎然、美好的年齡。可是,那天的你卻想到了自殺,想結束你這個多餘的生命。

那天,你記得很清楚是放暑假的第二天,天氣燥熱,你蹲在屋後的牆角邊哭泣,楊樹上的蟬鳴一聲又一聲傳入耳中,但伴着蟬聲的,還有堂屋裏姑姑與父親的那一聲高過一聲的爭吵。這也是你經歷過他們最激烈的一次吵架。

他們時常爲你爭吵,當你犯錯誤了,父親便打電話通知姑父把你接走。

這次他們爲這個暑假,你在誰家度過而吵的面紅耳赤,父親的咆哮聲也讓你害怕(小時候我是姑姑帶大的,寒暑假常在姑姑家度過,但打工前的兩個暑假父親執意把我留在家中)。

起初你被他們左右拉着胳膊,一個執意走,一個決心留。扯拉着你的胳膊火辣辣地痛,他們還不放手,那一刻,你頓時覺得自己很多餘,很多餘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任何的愛都是一半的。

那一刻,你頓時有了恨意:父母親爲什麼生下我,就把我拋棄,現在卻使勁拽着我的胳膊讓我留下;姑姑爲什麼養了我幾年又把我送走,現在卻拼命拉着我不放……

想到這些,你用盡全力猛地甩開了他們的手,向他們大叫道:你們別吵了!我哪也不去,誰家也不待……

說完,你就跑到屋後邊,與青苔螞蟻爲伴。淚眼模糊地地望着河塘中的那幾處蘆葦叢,想到了自殺,腦中浮現了電視劇中的一些自殺鏡頭。後來長大後的你也慢慢明白了:自殺的想法和我們幻想哪天成爲舉世矚目的英雄一樣,都是幻想而已。

你就是這樣貌似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身上卻有着叛逆、反抗的種子。

後來的幾年裏,你知道擁有重男輕女思想的父母親,是不願讓你上學讀書。即使你多麼想讀書,可你依然沒有反抗。曾經一個親戚說你沒有主見,可他哪裏知道,即使你有想法又能如何呢?就這樣,你開始了打工生涯,也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

他就是你現在的先生。從你們相愛到結婚生子,這相互陪伴的十幾年來看,你當初的執意選擇是對的。當初你不顧父母親友的反對,不顧他曾經的身無分文,也不顧你要離家幾百裏,從此在異鄉生活。

我知道你這次會反抗的,你的骨子裏會逃離家,就像那次你傾盡全力甩開他們的手一樣。也正因爲你曾經的不顧,讓我現在很幸福。這個男人,現在始終寵着我,還有兩個孩子。

說起兩個孩子,我想結婚後的那兩年裏,是你最幸福的日子吧,你成了母親。

起初,你在醫院生他們的那幾天裏,當護士把孩子抱在你胸前餵奶時,當親人把孩子抱給你瞧,並這樣說:來,寶貝,讓媽媽瞧瞧!

那時,你是羞怯的。不曾想,你竟成了母親,哪有電視劇裏那樣地激動萬分。過了兩三個月,羞怯感才離去。這種感覺就像是剛結婚的那兩三個月裏,與別人談起先生身份一樣,還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的稱呼。

有了孩子的最初兩三年裏,你是最辛苦,也是最幸福的日子。你白天一人照顧兩個孩子,哄了哥哥睡覺,再趕緊去哄弟弟,晚上也要醒來好幾次餵奶。每天累得精疲力盡,看見牀就想倒頭睡上滿滿一覺。

那時候的你潛力無窮大,你常一手各抱一個孩子,穿梭於小區中;常跟着他們的自行車在後面來回奔跑;也常背個包,獨自牽着他們的小手坐火車,動鐵旅行;也時常爲他們讀書講故事……

嗨,親愛的,寫到這,我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感謝童年時的你,雖然有幾許恨意,但不耽誤你的善良繼續成長,讓現在的我從容地理解父母當初的決定;感謝剛做母親的你,讓我自己潛力無限,頓時覺得自己並不是一無所事;也感謝孩子們上學之後,開始學習的你。

讀了書,寫了作,雖然我的物質依然如從前一樣不夠富有,但它們讓我的精神富有充足,讓我現在的思想更深刻,打開的思維方式也更全面。

正如央視名嘴白巖松曾這樣說:我們能夠在讀書中讀出更好的自己。讀書久了,你就會信一些東西,就有了一顆敬畏之心。有了敬畏之心,你就知道什麼是最好的,我可以去做,知道什麼是不好的、不可逾越的。

嗨,親愛的,你已經從我的生活裏慢慢離去,生活就是這樣單向的行駛車道,只能往前行駛。

你雖定格在那屬於你的時光歲月裏,雖似碌碌無爲的一切,卻造就了現在的我。我會帶着你的善良、熱情、堅強、還有一直學習下去的精神繼續往前行駛,前面的風景我想應該不會太差。

嗨,親愛的,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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