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他不值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世界是一道精緻的灰，所以人才需要面對或黑或白，或對或錯的選擇。
向辭出庭回來，順手買了外賣，方纔回到家，就看到顧銘舍盯着電腦，一臉的幸災樂禍。
“辭哥，我有預感，楚蘭清要倒黴了。”
向辭脫下外套，將手裏的外賣放到桌子上推給顧銘舍，問道：“怎麼了？笑得這麼賊？”
“有人爆料，楚蘭清實錘被BOSS包養，所以纔拿到了《秋棠樹》的角色。”
向辭拆着外賣袋子，挑了挑眉：“他要倒黴，你怎麼這麼開心？”
窗明幾潔，幾朵明黃色的小鳶尾剛剛盛開，天空蔚藍如洗，飄着幾朵潔白的雲彩，太陽並不熱烈的光漫過窗櫺，撒在屋裏暖融融的。
顧銘舍笑眯眯的說道：“因爲我覺得，他不值哥對他那麼好啊。”
在他心裏，荊無秋大於等於一切，因爲最開始救贖他的人是這個人，所以在顧銘舍這裏，一切最高優先級都是他。
現在救贖他的人不惜去給別人做一個小助理就算了，還拼上了半條老命，顧銘舍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心裏巴不得楚蘭清翻車翻得翻不了身。
向辭無奈笑道：“哥很在乎楚蘭清，你這想法要是叫他知道，怕不是又要捱打了。”
“也是…”顧銘舍氣餒下來，拆開外賣狠狠地吃了口飯，“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麼好，哥就跟飛蛾撲火似的，義無反顧的往前衝。”
向辭看着他，不由笑起來，話裏話外卻意有所指一般。
“有些人啊，你不知道他有什麼好，但是對別人來說，可能意義重大。”
“那就查一查咯。”顧銘舍擼開袖子，“我倒要看看，那個傢伙有什麼值得我哥奮不顧身的，哼。”
向辭嘆了口氣：“那也得先喫飯再說。”
他家的小朋友啊，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兒呢…
擁有最全面信息網的顧銘舍，深知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眼前的人瞞着他什麼，他想知道，都能立刻知道。
可顧銘舍不想知道，他想等，等向辭自己開口。
這是荊無秋告訴他的，世人如雪，各有各的隱晦和皎潔，不追究他人隱晦，只看皎潔，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向辭無疑是皎潔的，可他的隱晦，他不想說，顧銘舍也不會主動去問。
楚蘭清或許也處處皎潔，可在顧銘舍心裏，這人連他哥一根兒頭髮絲兒都比不上。
然他心裏再怎麼吐槽，再怎麼意氣行事的賭咒，他也不能當着自己這位哥哥的面兒說出來。
顧銘舍傻嗎？恰恰相反，他是個聰明人。
人生在世，很多事點到即止，難得糊塗。
……
慶宇劇組。
荊無秋把改好的劇本打印出來，深呼了口氣。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太陽沉沉的從西山下墜，金黃色的光芒撒在後臺，像是打了一盞暖光燈。
他擡手吃了粒止疼藥，捧着水杯嚥下去，這纔將劇本整理好，用訂書釘釘在一起。
餘洲在一邊兒坐的昏昏欲睡，訂書釘的聲音一響，他坐直身子，四下尋了尋，纔看到站在打印機旁邊的荊無秋。
夕陽的光柔和了他的面部表情，抿成一條線的薄脣顏色淺淡，那雙眼裏明暗交雜微微半斂，背脊卻挺拔如松。
餘洲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開口：“怎麼？寫完了嘛？這麼快？”
荊無秋點了點頭：“嗯。”
餘洲站起身，湊過去看，改動上，刪減了一部分冗長的心描，添加了一些景觀，包括人物刻畫和一些推敲出來的經歷細節，主線以及重要的分支節點。
“我聽藺哥說，你是老闆的助理來着。”餘洲轉過頭看他，“你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沒你想的那麼傳奇。”荊無秋把水杯放下，“只不過劇本和小說不一樣，處理方式也不一樣。宋小姐的筆風太稚嫩，讓她來改，很容易留下一堆沒用的東西。該刪減的就刪，該留下的就細節處理，劇本，一劇之本，剩下的一切，都要交給演員來呈現。”
荊無秋的手機鈴聲響起，餘洲愣了愣，看到他伸手才反應過來，摸遍了全身這才把手機遞過去。
荊無秋接通電話：“瑤瑤，怎麼了？”
殷瑤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最近很忙嗎？”
餘洲側着身子看他，眨了眨眼，這姑娘…不會是他的愛人吧？
不過人家這麼優秀，有個愛人也不是什麼大事。
餘洲腦內風暴腦補了半晌，已經連後續公關處理問題都想好了。
荊無秋開口說道：“見你一面的時間還是擠得出來的。”
“那好，三天後，樊陽樓，不見不散。”
荊無秋掛斷電話，就看到自家小助理一臉癡笑的發呆，他尋思着這人怕不是傻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徐州的腦袋。
“想什麼呢？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餘洲回過神，彎眸笑道：“荊哥，你是不是戀愛了？”
“啊？”荊無秋一臉懵，隨機反應過來，“沒戀愛，是朋友。”
不僅沒戀愛，是朋友，還是個即將成爲自己嫂子的朋友…
餘洲輕咳一聲：“我還以爲…”
“別瞎想，去把劇本拿給林導和宋小姐吧。”
“誒，好。”
餘洲歡快應了一聲兒，拿着劇本跑了出去，手機在荊無秋指尖轉了一圈兒，消息聲叮的一聲兒，屏保亮起，楚蘭清的照片上一條娛樂推送映入眼簾。
他目光微斂，眯了眯眼睛，將手機收在掌心，轉身出了後臺，支會了林導一聲兒，就離開了片場。
……
餘洲苦哈哈的站在林天穹身邊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這位看起來和善，但是脾氣相當火爆的導演。
宋流螢亦是湊在一邊校對着劇本，荊無秋雖然大幅度刪減修改了，但是相對於她這個原作者出的劇本，荊無秋的這份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身爲原著作者的小姑娘抱着一本書，手指攥緊到手背青筋凸出，她自詡天賦異稟，模仿一個人的風格也能模仿的淋漓盡致，但跟這個“業餘人士”比起來，她還是差的太遠了。
餘洲一眼就看到那人懷裏的書，抿脣笑了笑：“宋小姐也喜歡這本書？”
宋流螢從劇本里擡起頭，笑道：“嗯，“秋入江湖暗，風生草樹悲”，蕭辰大大的這本《草木知秋》，我很喜歡。”
“千念集暮節，萬籟悲蕭辰。”餘洲輕嘆口氣，“蕭辰大大的書，確實很棒，節奏鮮明，筆風犀利，角色刻畫也不錯，只是，主色調太悲。”
“對對對，我就想呢，有生之年能一睹蕭辰大大的尊容，那簡直生死無憾了。”
蕭辰，文圈天花板級別人物，憑藉《知秋》系列長篇，榮獲桑邇颸最高級文學獎，連續三年斬獲各種大小獎項。
不過他從來沒有現身去領過獎。
粉絲日日喊着他露臉，結果人家我行我素，一心搞創作。
蕭辰有一個習慣，他的稿子發佈時間，都是當日凌晨，一分一秒都不差。
等更新的讀者簡直等的頭髮都掉光了。
蕭辰的現代文，以追兇燒腦爲基，古代文，則以江湖朝堂爲基，綜合來講，他的文走的是燒腦路線，每個主角都有非常高的打架功底。
這不免有人猜測其身份可能是軍或者武打行業相關。再根據其筆名，揣測這人名字裏可能有個“秋”字。
當然這些猜測並沒有被驗證，各種意義上，這些妄猜無憑無據根本站不住腳。
也有人試圖扒掉蕭辰的衣服，結果到最後，啥也沒扒出來，還被人家反扒了。
那時的蕭辰在社交平臺上發了這樣一句話：“各位小朋友不要想着黑我電腦了，稿子丟了的話，我可沒地兒哭去。”
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大佬，只知道性別是個男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宋流螢有時候就想，這麼完美的人，真的是活人嗎？說是寫作機器都不爲過吧。
不過蕭辰每本書裏的真情實感，卻是貨真價實的。
無論悲喜，都是蕭辰一字一句累積出來的。可想成爲這樣的人，需要付出的努力必然是要成倍相較的…
……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荊無秋推開店門，就看到坐在櫃檯後翻賬本的宋椋。
方纔黃昏剛過，太陽沉沒在地平線半輪，雲彩被映的火紅如血。
宋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擡：“阿秋你呀，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說說，這次又要我幫什麼忙？”
“我說我來上工的，你信麼？”
宋椋擡起頭，恰看到荊無秋蒼白的臉，也心知這人這幾日累極，便擺了擺手：“我做主，給你放假了。”
新來的小店員是個小姑娘，從貨架後探出頭，一臉鬱悶：“老大，你也太雙標了，秋哥你就大方放假，我們還得店規拘着，嚶嚶嚶，沒愛了。”
宋椋拿着賬本就要丟過去：“你正常點，嘿，我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長本事了啊，居然還當着阿秋的面兒告我的狀。”
那小店員吐了吐舌頭，又縮回頭幹活去了。
荊無秋瞧着好笑，可那笑容漸漸收斂，他靠在櫃檯邊，側頭問道：“出去走走？”
“好啊。”
宋椋把賬本隨手一扔，脫了店裏的工作服，就跟着荊無秋出了門。
迢迢長河，星子零落，便利店前的廣場沒有多少人，淡淡的鳶尾花香中，糅雜着音樂噴泉的音樂，炫目的燈光，將噴泉水映的流光溢彩。
宋椋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關於楚蘭清的？”
“是，那張照片我看過，被打碼的人…”荊無秋轉過頭，“是我。”
宋椋歪了歪頭：“你知道是誰幹的？”
“知道。”荊無秋折了一支鳶尾在手裏把玩，“我在想，怎麼樣才能幫老闆渡過這次危機。”
“你怎麼想的，我不清楚，也不多問，但我不希望你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宋椋深吸口氣，“我覺得，那姓楚的人傻眼瞎，他不值你的好。”
荊無秋轉過頭，一字一頓，認認真真的糾正：“他值。”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