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二


  那年,大雨連綿,江河決堤,數百里沃野濁浪滔天。

  那會兒,娘剛生下麻二,大水就到了,撞倒了樹木,掀翻了房屋,整個村莊哭喊一片。爹孃剛把麻二放進木盆裏,鋪天蓋地的大水就衝過來了,沖走了木盆,衝沒了爹孃。麻二躺在木桶裏隨波逐流,上下翻飛間恍如在娘肚裏晃悠,晃着晃着竟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杆。這時,潮退了,木桶被吊在崖邊邊的一棵樹杈杈上,盪悠悠,盪悠悠,一來一回的蕩悠。睜開眼,看到一隻灰狼正在崖邊邊用一隻爪子撓桶。一下,又一下,桶就一晃,又一晃。他當然不知道那是灰狼要喫他,因此不覺害怕,隨着桶的晃悠,反覺是一種享受,突然咯咯笑了。灰狼一驚愣,爪子用了力,木桶從樹杈杈上脫落,掉入崖下的爛泥堆裏。麻二被甩出桶外,額頭破了皮,沾了泥,一下疼得哇哇大哭。正哭的當兒,灰狼追過來,張開毛茸茸大嘴,要喫麻二。麻二聞到了一股奶香。早已餓極了的麻二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雙手抓住狼的奶子,狠勁吮咂起來。

  灰狼身子一抖,停住了血盆大口。

  灰狼也是剛產下小狼崽,因爲是在溝裏凹處,洪水突如其來,灰狼見勢不妙,叼起一隻狼崽躍上了山崗,可憐幾個狼崽被沖走了,淹沒了,洪水濤天,哪裏還來得及去救。灰狼一陣悲痛,仰天長嘯,叼着的狼崽掉下了水裏,灰狼急忙去追,哪裏還能追得到,正悲傷的時候,看到了懸在樹枝上的麻二。這可是到嘴的美食。灰狼飢腸咕嚕,怎奈,任它竄上跳下,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此刻,灰狼奶水正漲得厲害,被麻二一嘬,母性的本能頓時被激發了出來,它哪裏還能下得去口,身下分明是自己活生生的崽嘛。

  麻二就這樣活人了。

  麻二跟灰狼住在山洞裏,無憂無慮,狼啃骨頭他喫肉,喫飽了,喝足了,美美地睡去了。但更多的是餓着,和灰狼一樣被餓得瘦骨嶙峋,頭大,身小,四肢細如麻桿。

  啥娘養啥兒,灰狼教麻二生存,自然是一些捕殺獵物的技能,六、七歲便攀沿絕壁如走平地,除此之外,啥也沒學會,倒是對偷上了癮,因此,附近村莊的雞經常見少。

  引來了獵人麻大。

  麻大跟蹤追擊,被在後面打掩護的灰狼反跟蹤。在獵人麻大追到洞口的時候,灰狼從他背後一躍而起,在夕陽下劃一道優美的弧線,撲向麻大。這哪裏還有麻大的命在。等麻大發覺時血盆大口已到脖間,麻大也只有乾瞪眼等死的份兒了。

  偏在這時,狼崽麻二扔過來一顆石子,也不知他是幫助麻大還是灰狼,反正那石子正砸在灰狼頭上,灰狼倒地,麻大絕地逢生,一槍托將灰狼砸了個腦漿迸裂。

  麻二被帶回故道鎮。

  麻二原本沒名姓,跟了麻大,也就成了麻大的兒子,叫麻二。

  麻二惡習難改,只要得手,啥都偷,偷雞,偷狗,還偷羊,被偷的人家心知肚明,但苦於抓不住人,沒證據,直恨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也只有幹氣、幹跺腳的份兒:“這個狼崽子!”

  但誰也拿“這個狼崽子”沒法。

  麻二專偷大戶。雖然,大戶人家有狗,但卻都不是他的對手,也不知道他使的啥法兒,個個見了他四肢篩糠,俯首帖耳。雖然,大戶人家也有看家護院,但他會飛檐走壁,總能躲開那些護院家丁,等他完事了,被發現了,也只是個背影了。

  也有失手的時候。

  那是一個午夜。無風。無月。幾顆稀疏的星星,想休息,又不能,在天空裏落寞而徘徊不定。這個時候,正是人爛睡如泥的時候,也是偷盜的最佳良機。

  馬家大院一片沉寂。這時偷東西,萬無一失。果然,麻二很容易就得了手。偷了雞,放於牆外。也許來的太容易,麻二不知錯了哪根筋,起了貪心。再次返回馬家大院,偷羊。恰巧,有個家人起夜,看到有個人影背只羊翻牆而過。

  “有賊!抓偷羊賊啊!”

  麻二揹着羊就跑。看家護院的在後面緊追。有讀者好奇了,哪有偷羊上背的,不能牽着跑嘛,那樣更快。可麻二不開竅,愣是沒想到。當然也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想那麼多。

  不多久就被追上了,圍起來。麻二兀自揹着個羊。這時他如扔下羊,憑着敏捷的身手,跑出包圍圈仍然不是問題,問題是他捨命不捨財,不肯放下羊,這就給馬家抓了個人髒俱獲。連同羊一起,被押回馬家大院敲斷了一條腿,左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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