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9.0(三十三)、(三十四)

“爲什麼?”段社長問。

“段社長,我給您聽一些東西,您聽完之後,您一定能更好地管理我們粵星辰日報報社。”李忠行說完,從自己的褲袋裏拿出手機,外放了李忠行先前錄下來的關於衛鈺菁說要造假新聞的錄音。

一條條的,全都針對周容兒——特別是與周衛紅一起策劃假新聞的過程。

周容兒只感覺後背發涼,他雖然早就猜到了衛鈺菁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當那些冷冰冰的話真的從衛鈺菁的嘴裏說出來時,周容兒還是嚇得瞪大眼睛,張開了嘴,有些慌張地四處張望着。

“周先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手下的記者會這樣……”段社長連忙道歉——她大抵也沒想到,李忠行還隱瞞了一條錄音——便是他和衛鈺菁與葉知柔一起策劃的那場,周容兒在香港的意外。那條會牽涉到自己,所以他沒有放出來。

周容兒笑着輕輕搖頭,說:“沒事,這種事情我經歷得多了。”

不過周容兒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看向了李忠行,本想問他,這些錄音至少都是一兩年前的,爲什麼現在才公開出來。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吞了下去——要是說了出來,就暴露了他早就關注到了這家粵星辰日報報社的事實,那麼他選擇這家報社做“魔辣生活”獨家首發媒體的根本目的,就十分顯眼了。

李忠行補充道:“我也是無意之間發現這些錄音的……我都不知道是誰錄的。我發現了之後,就第一時間給段社長您聽了。”

周容兒相信了李忠行的那一套說辭。不過,對於現在的周容兒來說,他相不相信李忠行說的話,也不重要了,也不會因爲相信了李忠行的那一句話,就會對他有所改觀。李忠行故作焦急地問道:“我們該怎麼辦?有這樣的人,真的很不利於報社未來的發展呢,跟您的發展思路格格不入。”

“這樣做不實報道的媒體人,必須馬上開除!”段社長斬釘截鐵地說。

周容兒嚇了一驚,放下了筷子,心跳加速,而自己的腦袋也在快速地運轉着,目前來說,要是事情往這個方向發展,自己的目的就沒有辦法達到了。他不清楚各個報社和其他媒體之間會有怎樣的聯繫,衛鈺菁要是被這一家報社開除了,她到了下一家平臺,照樣能夠借公衆媒體來抹黑自己。

周容兒開口問:“段社長,冒昧問一下,衛鈺菁的勞工合同情況怎麼樣?”

段社長思考了一下,才說:“去年她籤的第一份合同就馬上到期了,然後馬上續簽了一份新的長期合同,所以說她的合同期至少還有幾年。”

“現在要是解僱她的話,報社這邊應該要給她賠償很大一筆違約金吧?”周容兒問,“我不太清楚……現在報社的資金狀況怎麼樣,但是我覺得,賺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麼賺回來的錢應該要用在刀刃上面,去開拓業務,而不是浪費在這些人的違約金上。”

段社長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她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如果你這麼說,又好像有一點道理。但是,我總覺得,留着衛鈺菁這樣的人,對報社的發展還挺不利的。”

“雖然我有些震驚,但是……”周容兒心平氣和地說,“有些媒體人雖然會爲了吸引眼球搞一些不實新聞,但是她的人品或——許沒有壞到那個份上。並且其實我很欣賞她的文字工作能力的,我跟報社開始合作關係之後跟她接觸過,覺得她文字功底確實不錯。”

“雖然現在大學生不值錢了,但我聽她說,她好歹也是一個重本院校的畢業生……好好利用還是可以的嘛……”

周容兒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惹得兩個人笑了起來。周容兒似乎很少見段社長笑(哪怕只是淺笑)。李忠行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說道:“周先生,您這是謙虛過頭了呢!人大的碩士畢業生,說大學生不值錢哈哈哈……”

周容兒喝了一口茶,說道:“其實呢,大學學習還是值錢的,就像你,你原本是讀計算機的,現在來做新聞,這種跨行之後在新行業的悟性,肯定是要在大學期間磨練的。更何況,就算做自己的本行,也要悟性啊!像我讀本科的時候,期末考前很多水課都是靠期末預習來搞上去的哈哈哈……”

周容兒講了一番自己的經歷,無論是段社長還是李忠行,倒覺得似乎氣氛輕鬆了一些。上菜之後,三個人回到了最開始時的狀態,在聊報社發展的相關事項。

周容兒知道的,表面如此。

雖然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當中,並且被人設局陷害這些事情,到底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但是這麼大規模的,倒還真是第一次見。他夾菜的手都有些顫抖,也謝絕了李忠行說給周容兒夾菜的請求。

雖然自己從小就在跟逆境作鬥爭,從十七歲的時候開始,就要處處設防他人的人心,他也在各個公司裏摸爬滾打過一段時間,出來社會接受了五年的毒打,還算是摸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防禦機制——比如剛纔的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心畢竟也是肉做的,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哪有不痛的道理。

但是現在不是示弱的時候。


晚上八點班,三個人酒足飯飽(其實並沒有酒),經濟獨立的成年人之間的其中一場重大的人心博弈,就是搶結賬。搶結賬的主力是周容兒和段社長——李忠行也裝模作樣地加入了,但是他的經濟狀況並不足以讓他輕鬆地結賬,所以做好了表面功夫之後就退居二線了。

最後是段社長結的帳——按道理來說也是如此,是她提出要喫這頓飯的,並且她還想聽周容兒給出的意見。

三個人走出了餐館——餐館外面沒有了裏面的暖氣,所以一陣冰涼的秋風鋪面過來之後,讓周容兒感覺清醒了三分。他裹緊了外套,看了一眼段社長和李忠行——似乎周容兒與他們兩個並不同路。

告別之前,周容兒笑着對段社長說:“謝謝段老闆今天請我喫飯呢!下次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喫!我請你!”

“好!”段社長一口答應。

所謂“下一次”能不能在本世紀出現,都是一個世界未解之謎。不過客套話還是要說的。段社長在往停車場那邊走過去之前,走到周容兒面前,拉住了周容兒的手前臂,說道:“周先生,您放心好了,衛鈺菁的事情,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您就別太擔心了。”

“好,我沒事,”周容兒仰起頭,做出爽朗的模樣,說道,“我也相信你會的。”

“好啦!那我走啦!再見!”段社長說完之後,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拐彎走進了車庫裏。而李忠行則沿着周容兒的反方向一直走下去,準備到公交站坐車回家。

周容兒低下頭,往前走。他取下了綁在自己頭髮上的發繩,讓自己的長髮披在胸前,擋住自己兩邊的視線。他從自己的揹包裏拿出了黑色的口罩,把口罩上的小繩子掛在自己的耳朵上,擋住自己半張臉。

手腳都因爲緊繃而顫抖,他加快步伐,走到了街道的轉角位置上的一處標示牌前站住,然後等自己叫的車靠邊,然後上車。

每一次叫的都是不一樣的車,就是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行蹤。

“請問今天去哪裏?”司機問。

“去珠江新城。”

(三十四)

周容兒拿出鑰匙,打開公寓的大門。開門之後,一股屬於室內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這種氣息讓周容兒鼻頭一酸。

周容兒把自己的揹包放在玄關旁邊的鞋架上面,換上拖鞋往裏面走。他聽到了音響在播放着R&B音樂,隱隱約約地飄來了一股食物的香氣。周容兒加快步伐,走進大廳,發現大廳的燈開着,茶几上放着一臺打開着的手提電腦,耳機放在電腦的左邊。桌子前的坐墊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有人坐過的痕跡。

但是沒有人在客廳。

沒有人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在廚房裏的顏峯放下了湯勺,走出客廳見周容兒。周容兒打量着眼前的顏峯——顏峯身上穿着白色的長袖圓領上衣,袖子被隨意的捲到了手肘的位置,身上圍着一件帶有淺褐黃色的油污的淡粉色圍裙,下身穿着黑色的長褲和毛拖鞋。顏峯的額頭上冒出了淺淺的一點汗水。

“容兒,你回來啦?”顏峯眼睛閃亮,笑着問,“今天我去了東山口找你阿媽,跟她學了點煲湯的菜譜,然後就手癢了,給你煲了一點,來嘗一下吧?”

所有的防線在顏峯面前,都是沒有必要的。周容兒笑着點頭,猛地往前,緊緊地抱住了顏峯,把下巴枕在顏峯的肩膀上,開始啜泣——淚水一滴滴地落下,沾溼了顏峯的上衣。

顏峯伸出手,摸了一下週容兒的腰,用溫柔的聲音說:“容兒,先喝湯吧?”

“嗯——”周容兒才鬆開了顏峯。然後顏峯馬上轉身走到廚房裏,給周容兒盛了一碗湯,放在餐桌上。周容兒摘下了口罩,脫下了外衣,把那件風衣掛在椅背上,然後坐下,嚐了一口湯。

“嗯——還不錯誒!有點我媽的意思!”周容兒擡起頭看着一直用溫柔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顏峯,臉上掛出了笑容,結果卻開始放聲痛哭——從剛纔相擁時節制的啜泣到現在放肆的宣泄。

顏峯有些慌了神,連忙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拉,讓自己更靠近周容兒,緊緊地握住了周容兒的手。

周容兒抽抽嗒嗒地把衛鈺菁的事情悉數告訴顏峯。

顏峯聽罷,他胸口莫名地翻騰出一陣陣的絞痛,又是一陣憤怒的感覺盤旋在自己的胸口裏。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何,自己的眼眶也溼潤了,他抿着嘴控制着自己的淚水不要落下來。

“她怎麼可以這樣?”顏峯有些無助地輕聲說道,“她想怎麼抹黑我都行,但是你做錯什麼了啊?她憑什麼?”

“你也別哭啊!”周容兒發現顏峯好像也落淚了,就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周容兒擡起沒被顏峯我住的那一隻手,想幫顏峯抹去眼淚。他開口說道:“不就是一個衛鈺菁而已,阿峯你別哭啊!”

“還說我哦!”顏峯吸了一下鼻子,邊哭邊笑地說,“你自己哭得整張臉都是淚水了——我看得心疼。”

說完,顏峯摁住了周容兒的兩隻手,站起來,把自己的臉湊到了周容兒面前,用自己的嘴脣,一點點地,順着周容兒臉上的淚痕上親吻着,想要抹去周容兒臉上的淚痕。周容兒整個人定住了,臉頰開始發熱,全身都酥軟發麻。

吻還在繼續,第二次順延到下巴時才才停下,然後顏峯說:“容兒,先把湯喝了吧。”

周容兒輕輕地點頭,把剩下的一大碗湯喝完了。

顏峯把周容兒用完的那隻碗拿進廚房裏之後,摘下了圍裙又再走出來。此時周容兒站起了身,顏峯就走到周容兒身後,橫抱起周容兒,把他擡到了牀邊之後,輕輕地把他從牀上放下。顏峯側躺在牀上,看着周容兒的臉,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周容兒的臉頰。

“沒事,無論事情怎樣,我都會跟你擔着,你不用擔心。”顏峯看着周容兒的眼睛,臉上帶着寬闊又溫柔的笑容,然後伸出手,不斷地順着周容兒的頭髮一直摸着他的臉。周容兒躺着,合上了眼睛,帶着笑容享受着顏峯的撫摸。

顏峯卻感覺自己的胸口燃燒了起來。


在顏峯終於捋平了周容兒胸口裏的漣漪之後,周容兒笑着眯着眼,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柔軟又調皮地說道:“我想睡覺!”

顏峯看着這個像極了小孩子的周容兒,用近乎老父親一般寵溺的語調說:“不行,你還沒洗澡。”

“我不洗!”

“快去洗。”

“我不洗——”

“乖,快點去洗!”

“我——不——洗——哈哈哈——”

顏峯無奈地笑了笑,突然眼睛一亮,結束了這一段循環往復的對話,從牀上起身,到周容兒面前,蹲下來,伸出手,捏了一下週容兒的臉頰,說:“既然你不想洗的話……那就我幫你洗吧!”

還沒等周容兒反應過來,顏峯以最快的速度再一次把周容兒橫抱起來,把他抱到了淋浴間裏,幫他脫掉穿在身上的襯衫、外褲還有剩下的衣物。周容兒看着依舊挽起袖子的顏峯,說:“阿峯,你沒事吧?”

顏峯拿起花灑,打開水龍頭,正在給周容兒試水溫,並沒有回答周容兒。發現水溫合適之後,顏峯拉着周容兒的手,在上面淋了一點水,問:“容兒,這水溫合適嗎?”

周容兒笑着用力點頭——像極了一個得到了老師獎賞的小學生。

顏峯給周容兒打沐浴露,動作輕柔地把那些泡沫抹在周容兒身上。周容兒覺得有些癢,笑着說道:“從來沒有人給我洗澡洗得那麼仔細……”

“你小時候你阿媽應該有吧?”顏峯一邊用手給周容兒抹上沐浴露的泡沫,一邊說道,“當然你阿媽不會像我這樣。”

說完,顏峯把手從周容兒的腰背下方往前上方伸過去,穿過周容兒的側腰,最後在周容兒的身上上輕輕地捏了一把。

“你媽的——哈哈哈哈——”周容兒笑着叫了出來。

等顏峯把周容兒的全身上下都洗乾淨了之後,他用低沉又冷靜的聲音,命令似地對周容兒說:“彎腰,我要洗你裏面。”

“啊?”周容兒有些不明所以。

“我他媽的,”顏峯差點憋不住笑,然後把手伸到了周容兒的臀部,捏了一把,說道,“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既然全身上下都洗乾淨了,那不能光是外面乾淨啊,裏——面——也得乾乾淨淨的。”

周容兒聽話地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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