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還算順利。你看看你這顆牙，牙根這麼粗。哦，戴上口罩！
戴眼鏡的年輕細高個醫生一面對我說，一面開始收拾東西。我戴上眼鏡，低頭瞅那個鐵盤子。盤子裏除了醫生用過的工具，還有幾塊血糊糊的碎片，透過血光，每一塊都依稀能辨別出牙齒那種特有的白色光澤。我有些困惑，想問究竟哪顆是我的牙齒。
醫生似乎聽到了我的內心活動，指着最大的拿一塊說：
這是牙根，你看，這麼大！
他又指了一下其他碎塊：
我把它敲成了這麼多塊才取出來。
我趕緊拿出手機來，給我這最後一顆智齒的殘骸拍了張「遺像」。從此以後，「它」、或者說「它們」就不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忽然想起鄭淵潔老師，他拔了顆智齒，寫了篇童話。還有小時在報紙上看過的，另一人以爛牙爲喻寫的諷刺貪腐的寓言。而我這十多年、四顆智齒，只讓我依稀記住了這四次拔牙的經歷：
- 第一顆，又是鑽、又是撬。女醫生累了，換男醫生，男醫生累了再換一個。最後放我走時，估計醫生護士都已經累壞了，居然忘記把我臉上的血擦掉。我獨自一人，帶着一臉血，悲壯地一直走出醫院。發現每個人看我都頗有些異樣，趕緊找了個鏡子照了照才發現。
- 第二顆，因爲第一顆的慘痛經歷，幾乎過了上十年，等到第二顆痛得實在不能忍了纔去醫院。一個秀氣的女醫生操刀，我還正擔心她會不會又像第一次那樣呢，牙就被拔出來了，手法只嫺熟，過程之順利讓我驚訝了許久。
- 第三顆，大約一個月前。拔完智齒還順手把旁邊那顆被頂壞了的牙做了根管治療，讓我痛心不已，遷怒醫生覺得不合適，只好暗暗怪罪那顆不好好長的智齒。其實，早點跟着第二顆拔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 第四顆，最後一顆。被醫生大卸八塊。我看了一眼賬單，一共兩千多塊，光是「超聲刀」就是九百塊。也許拔第一顆的醫生，就是因爲沒有這麼高級的武器，才那麼費勁吧。
總而言之，現在起關於我是誰這個經典問題的答案，又有了些變化。雖然仍然不是那麼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在這個答案裏，一顆智齒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