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生活的一百封情書NO.24

其實今天已經很累了,寫了一天的方案,手指頭彎起來的時候都會覺得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疼痛。早些年還在上學時,跟着老師學寫小說,經常敲鍵盤一敲便是連着好幾天,那時候右手的中指經常會抽筋彎着彎着就會蜷縮到無名指或者食指的下面。

近來寫小說的時候倒是少了,那種感受也漸漸離我而去,躺在電腦裏面的就只剩下一些寫了一半的故事。前些天我朋友問我,爲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再寫新的東西,一下子就不把我帶回了上學時候每天寫故事寫得手指抽筋的年紀,彷彿一切都還發生在眼前,轉眼,卻已經過去好多年了。而就連那個突然打電話給我的朋友,也已經三四年沒見了。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成長真的是一個不由我們意志的孩子,它總是將有些人帶來我們的生命,讓它僞裝成一件禮物,然後又在彼此建立良好的關係之後,再將他帶向別處。張愛玲說,對於中年人來說,十年八年也不過一瞬,對於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好像過完了一生,塵世消磨,動盪的年紀裏尤其如此,分手不過數年,轉眼卻全都物是人非,別離是一件沒辦法體面說出口,卻又不能不站在彼此的世界,各自爲岸的事,再回首,卻也只能道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上個月20號是前任的生日,從前每一年都會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的,今年因爲出差各種情況忘記了,前幾天他突然想起來問我,爲什麼今年沒祝我生日快樂,我只說太忙忘記了,然後就是一些遲到的生日祝福。說到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再找新人,他只說,死心了。

有時候我都在想,命運兜兜轉轉到底是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麼道理,以前相愛的人沒有在一起,後來遇見的人卻往往不夠相愛。從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會刻意地迴避收他送我的特別貴的禮物,即使很平常的禮物,收了也會想着某個合適的機會一定要以同等價值的東西還回去,我以爲只要每一次對方的付出和我的付出等價交換,將來就算分開了,那麼也沒什麼好歉疚的,因爲到最後,彼此之間互不相欠。

可是真的不欠嗎?分開那麼久,他一直不肯開始全新的生活,沉湎於那些過去的傷害中不能自拔,而我,也因爲他開始對婚姻始終抱着一種不算樂觀的態度。這一生後來我們經歷的人生,從最後一次分別之後,各自精彩,但後來遇見的每一件事卻又都是那一剎那間的陰差陽錯中,暗暗埋下的伏筆。

後來我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會認認真真地對對方好,走散的每一個人,都會在心裏輕輕地感激他們陪我走過了人生的某一段路,甚至還有人會說,他不明白爲什麼我長到了二十六七歲還是一副“傻白甜”的樣子。

我該告訴後來這樣問我的人什麼呢?告訴他2015年的冬季,北方的小城漫天的大雪裏面,我和前任賭氣,我穿着吊帶裙站在零下20度的冷空氣裏凍得全身發紫,而我的前任脫下酒店的拖鞋套在我的腳上,自己卻光着腳蹲在冰面上,一邊凍得瑟瑟發抖,一邊牙齒打着顫地求我原諒他?還是應該告訴他,我的前任在某個我和他吵完架之後的清晨,紅着眼眶出現在我的城市,臉上藏不住的疲憊,手裏卻還捧着我喜歡喫的水果?

有些人說好的前任就應該像死掉了一樣,切切實實不愛了也就打心眼兒裏恨上了對方。可是從我決定和他分開到現在分開後的那麼多年裏面,我沒有一秒是帶着對他的恨意度過的,他在我的眼裏,一如十七歲時剛決定和他在一起時那樣,眉眼裏陽光、美好氣息,每一份微笑裏面都帶着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善意。他教會我在這個世界上簡單地活着,會因爲我喜歡踩水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給我打傘,那個不安的年紀裏面,他有時候像我的朋友,聆聽我的所有喜怒哀樂,更多的時候充當着我的師長,替我規避掉成長中的許多風險。他其實一直都很好,只是後來的我們不再相愛罷了。

我有時候都在想,後來我之所以會帶着十分的熱情去款待身邊的人,是不是僅僅因爲,我曾經傷害了他,所以後來的人,就算再離譜,我也會給予足夠的耐心和溫柔,不是因爲我真的喜歡被虐,也不是我已經毫無疼痛的感覺了,而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傷害任何一個我身邊的人了。

有人說,離開自己愛了許久的人就像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房子付之一炬,明明知道那就是家,卻怎麼都回不去了。或許我能告訴你,離開一個愛了自己許久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就好像丟失了一件小時候爺爺親手做的竹蜻蜓,丟的時候不會覺得可惜,因爲它似乎沒有價值可後來爺爺也不在自己身邊了,才發現,保存竹蜻蜓是保存那段溫柔歲月的的唯一念想。

我無意爭辯每一個前任一定都是好人,但是真正愛過自己的前任一定是給人生留下了許多美好的,2016年的夏季我坐在建德江邊看着水裏的月影,問他,如果我們最後沒有在一起他會怎麼樣?他說他希望我幸福,眼神裏全是溫柔的氣息。五年過去了,分開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我才知道,他在我生命裏面埋下的彩蛋,是平和地度過生命的每一天,對身邊的人溫柔以待。

我知道我這一生最後和他分開,不會真的虧欠他,可總覺得到底虧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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