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牢籠04—清醒的病人

在這個不眠的午夜中,他們四個人立在醫院的大廳裏,非常的醒目,作者得以很清晰的描述他們的人物存在。

作家秦瓊一米七零的身高,關於身高的記憶已經進入靈魂層面,成了他的信仰,記憶是不準確的,只有跟他一米七二的妻子站在一起,他妻子也說自己一米七零,但是他們這兩個一米七零落座在一起足足差了將近五公分;不知道各位讀者先生小姐們,有沒有秦瓊這種關於自己身高的特質。

微胖的身材,人到中年,發福是難逃的噩夢,好在微胖並不肥胖;他總喜歡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其實近視的度數並不高,他喜歡黑色,有種躲在黑暗之中才能看得清楚的對沖感,畢竟從孃胎裏出來的時候就是從黑暗中而來,他很習慣黑暗;他喜歡穿牛仔褲,破洞的、帶補丁的、直筒的、灰色的……,他要根據自己的狀態穿梭在牛仔褲的世界裏,他最喜歡的一款是左腿帶補丁,右腿帶破洞,他希望自己內在的創傷可以像牛仔褲那樣被修補,也希望有一個破洞可以釋放他內在的壓抑和焦慮情緒。上衣則喜歡穿那種花裏胡哨的襯衣,喜歡那種誇張的風格,大紅大紫、炫黑的風格里印着一大坨的開放的大牡丹,偶爾也會有純色的深紅、純白的T血上黑色的三角形串滿全身……,關於上衣他是很喜歡那種誇張的炫麗,鞋子是穿着黑色的運動鞋,休閒鞋。五官也算端正,偶爾狂笑的時候有密友告訴他嘴巴有點兒歪,但他並不在意,一旦話題投機,聊得特別興奮的話,秦瓊會進入那種極致的投入感,“哈哈哈哈哈……”,能把眼淚笑出來;在另一個獨處的時光,他會變得極度安靜,安靜到抑鬱的狀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活在這種分裂的狀態裏,不得自由。快樂因爲此,痛苦也因爲此,這是他熟悉的。

關於秦瓊的名字由來,聽他母親說是因爲他爺爺喜歡聽京劇,說‘秦瓊單挑尉池恭’,個人能力非常厲害,就跟自己的孫子起名秦瓊。雖然他父親的名字秦斌也是爺爺起的,可是他的父親沒有一點兒爺爺文武雙全的影子,哪怕是一個形式上的衝動都沒有,實在是一個慫貨,這是他的爺爺臨死都不曾瞑目的。

秦斌嗜睡,有點兒像七宗罪上面的那個睡神,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可以睡二十三,剩餘那一小時還是要喫飯、上廁所的。他只有一米六不到的身材,作爲一個大男人,隨時有一種站不穩的既視感,隨時準備着被這世界的衝擊力擊倒。秦瓊一直覺得他的父親不該來到這世界上,給世界增添了這麼多麻煩。他更知道也是一個永遠無法說得通的悖論,沒有他父親哪有他呢?!

秦斌因爲釋放了太多的野蠻勁,出了很多的汗,在這靜悄悄的午夜裏,加上心理的恐懼,他其實一直都恐懼這個世界,竟然開始不自主的瑟瑟發抖。因爲出來的急促,沒有帶別的衣服,秦瓊儘管十二分的不情願,但還是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他最最討厭的父親的身上,給他一點兒慰藉吧。儘管他可能永遠也無法體驗到一種真誠的父愛了。

但他的父親也僅僅是披了一下,然後又還給了秦瓊,自言自語的說了一些話。

“他不傻,他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我要是說他有點兒裝你們可能不相信。他知道他穿了之後,你就不要了,所以他不穿。”母親像是上帝一樣,至少是上帝視角吧,永遠站在一個他們的子女無法企及的高度來評判他們的人生,好像這一切的生活都跟自己無關一樣。

如果說秦瓊的母親聰明伶俐、爭強好勝、看似氣場強大,毋寧說聰明伶俐是她的防禦方式。

很多時候,“防禦”一詞的含義都比較消極。我們所說的成人防禦最初是指個體在體驗周圍環境時整體的、自然的、適應性的方式。弗洛伊德是最早對這一過程進行觀察和命名的人;他當初選擇“防禦”這一詞至少反映了兩個方面的偏好。首先,他喜歡用軍事用語比喻心理層面,以迎合公衆對靜很分析理論的解釋;又因教學所需,他將心理機制類比作軍事行動的運籌——在妥協和決勝之間靈活斡旋。

其次,他初涉防禦(壓抑、轉換、分離)概念時,是從臨牀上的令人印象深刻、極富戲劇性的症狀中,識別出的症狀的防衛作用。他極富洞察力的發現,那些情緒失常、歇斯底里的患者,其實是試圖以此避免再次體驗難以忍受的痛苦。雖然防禦性表達造成了患者的痛苦不堪,但對痛苦體驗的防衛迫使他們樂此不疲。——南希·麥克威廉斯

當聰明變成了一種目的,而不僅僅是手段的時候,‘聰明’本身就變成了一種防禦;如何隨時可以展示自己的聰明,答案是和他的慫包父親在一起。

當寫作變成一種目的,就是爲了寫作而寫作,‘寫作’本身變成一種防禦;秦瓊之所以是個不成功的作家,他就是要用‘寫作’的防禦,隨時隨地的和他深愛着的父親在一起,只是現在的他還不知道罷了。

“爹,俺哥給你穿你就穿着就是了,反正他有的是衣服。現在這麼晚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住上院,也不可能出去再給你買衣服去。”秦瓊的妹妹秦夏,不僅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姓氏,更截取了他們彼此的性格,比母親的權威更勝,永遠的充滿主見,永遠的盛氣凌人。他的妹妹長得端莊到期,作爲典型的北方女子,而且在體制內工作,少了幾分南方女人的婀娜多姿多了幾分端莊大氣。

她的愛讀書而且能讀進去是一直讓父母親充滿驕傲的,一直讀到博士,而且眼睛也不近視。穿衣風格更爲正統,皮鞋西褲風大衣。都說一白遮百醜,她的皮膚比他的哥哥白湛許多,也爲女子的角色增色不少。

但從外表來說,他們的父親長得是不醜的,皮膚偏白,五官端正,可是因爲精神不佳,永遠的弱不禁風的樣子,迷醉不醒,所以秦斌並不耐看;他們的母親皮膚黝黑,矮小的身軀裏隱藏着不可一世的慾望,她的精神內核裏也充滿着恐懼,但這是非常深層次的覺察,她的聰明伶俐、態度強勢是可以征服周圍很多人的,母親要比父親耐看,更受歡迎的多;秦夏吸收了他們彼此的優點,各方面條件比較平衡;而她的哥哥秦瓊卻像是父親的代際品,有點兒外強中乾。

在作者趁着空閒端詳了他們一家人之後,接近十二點的時候,醫生終於騰出手來,給他們的父親看病,登記住院。

他們的父親秦斌已經恢復了70%的往日的平靜,他已經不鬧了。我隱約得覺得,他的目的達成了。

秦瓊的父親是一個差不多完全放棄掉自我的人,這個“差不多”的幫兇是他的母親,否則身在按勞分配的現代文明社會里,不勞動怎麼養活自己,就別說養活孩子了;從潛意識層面,母親是他父親的幫兇,母親的‘能幹’維持了父親的症狀。

文明對於一個不能以“人”字來界定的人,無能爲力。

在這個充滿魔幻現實主義的家庭裏,究竟誰是主犯誰是幫兇,是父親“不是人”,還是母親“更不是人”,誰纔是清醒着的,誰又能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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