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雲端一夢
“爹，你看前面！”我聲音發澀，兩腿已不聽使喚，邁不出步子，兩眼直盯着前面。父親抽出鋼刀，握在手中，停下腳步，也不說話。
我向父親靠了靠，鋼刀在微弱的月色下顯得寒氣逼人，心中冒出一個念頭：“鬼燈！”
那年我十歲，父親年輕力壯。
農村，沒啥經濟收入，靠地裏莊稼維持生計，父親爲搞活經濟，總是種些經濟作物——春西瓜，然後在西瓜壟裏再套種一些矮豆角。每逢暑假，不是在地裏看瓜園，就是和父親跑遠路銷售。
那時，可不像現在有三輪車或者貨車，而是拉着架子車徒步幾十裏，出售經濟作物。有時套上鄰居家的小毛驢，會輕鬆很多。起早貪黑是家常便飯，經常半夜出發，趕天明到了銷售地點。那時候最常去的地方，是一個叫夏李的煙站，因爲那裏人流大，容易銷售，離家有五十里。
去夏李的路，筆直。半夜，父親叫醒我，拉着提前準備好行囊就出發了。路上，幾乎沒有來往的行人。只有我和父親拉着架子車前行，開始我會幫父親推車，等累了父親會讓我坐在車子上拉着我。
路兩旁栽滿了楊樹，像路的兩堵牆。向上看，是一線天，綴着稀稀疏疏的星星，宛若掛在頭頂的一條天河，彷彿很近很近，真有手可摘星辰的感覺。沒有燈光，沒有風聲，只有架子車的吱吱聲和我倆的腳步聲。我和父親不緊不慢地前行。
“刺啦！”一個什麼東西落在我的肩膀上。
“啊！”我驚叫一聲，順手向肩膀上拍去，一隻知了被我拍落地上。
“別怕，有我呢！”父親安慰我。
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汗浸透了我的薄衣。這個夏季第一次出行，就驚嚇到了我，尖叫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停下歇歇吧，等會再走。”父親有點心疼我。
過一小會兒，父親見我心情平靜了，又一次開始上路。過不大一會兒，又有知了向我和父親撞來，這次我不再害怕。
再走不遠，前面是向右轉的直彎，在轉彎處，路旁不遠，是一片墳地，每逢到這裏的時候父親總是放慢腳步。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也沒有問過。其實，我能感覺到父親有些緊張。
突然，前面路中間出現了兩個光點，時而合一，時而又分開，交替着朝我們飛來。
“爹，你看前面！”父親也發現了，藉着微弱的星光，父親熟練地抽出切瓜刀。
空氣像凝滯了一般，沒有聲音，沒有光亮。周圍的黑，更加黑，夜像一堵牆，緊緊包圍了我，我多想把黑夜撕開一條縫，讓星光落下來，落在我身上，僅需一絲光亮。人在緊張時要麼更渴求光明；要麼想躲進黑暗，來解除心裏的緊張。光點越來越近，我靠緊父親，像靠在一座大山，父親能聽到我急促的呼吸。唯有停下，感覺父親像一個準備戰鬥的武士。
一個，兩個。一個，兩個。光點相互交替着，越來越大也越近，朝我們飛馳而來。
一愣神的功夫，到了。
“唔嘟！唔嘟！”兩輛摩托車從我們身旁飛馳而過。
“什麼玩意！”父親悻悻地罵道。
從那時起，父親帶我很少再趕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