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晉糕

小時候,村上總有推着平車賣晉糕的商販,他們走村穿巷叫賣“晉糕——,賣晉糕來——,這聲聲叫賣,無異於紅白喜事大餐的誘惑,稀缺油分的長輩還有定性的穩重,善於隨性的小孩,饞起晉糕的甜蜜,可以在父母面前頓腳撒潑哭花臉。“媽——xx媽買了,媽,xx家奶奶端了一碗,……”,小孩家沓沓門裏門外的跑,就像個傳聲筒。

“這晉糕,咋麼賴在門前不走了,害俄(我)家孩子折騰人!”咕嘟歸咕嘟,人家在街道上叫賣,礙着你傢什麼了?!

對晉糕敏感的小孩,看見母親不卑不亢,依舊忙她手上的活計,着急起來,索性在地上打起滾子來,“人家賣晉糕的走了,俄要喫晉糕!嗚嗚嗚,俄要喫晉糕!”

孩子哭的雨毛似的,父母也不好受,“這娃小小就是個喫嘴派?長大了還了得!”

有些父母架不住孩子哭鬧,摸摸空落落的兜子,咬咬牙,用鉢碗或瓷碗,在胖乎乎的深瓷甕裏或者洋灰打製的儲糧倉裏,挖上一碗玉米或者麥子出來,忍痛到賣晉糕的商販處,換購一半碗的晉糕。要知道,金錢糧食不寬展的年月,農家用口糧換購必須的瓜果菜蔬,生活用品,見怪不怪了!而那些仔細過日子的人家,爲了溪水長流,把糧食當事的像臉子,除了饃飯的基礎餵飽,其它的糖果零食,完全阻隔在家庭以外了。有些父母即便糧食換購了晉糕,也會心疼糧食嘟囔句,“今天你喫晉糕,明天讓你嘴巴朝着!”

晉糕放在小桌上,大人最多嘗兩口罷了,其他的都歸了小孩的熬靠(肚子)。

到了端午節的前一天,母親把父親在集市上早早購回的江米和紅棗,泡製處理過,一層米一層棗放進瓦缸的傢伙什子,上了鐵鍋,看看鐵鍋氣上圓了,母親方纔點柱香火,定好晉糕蒸制的時間。

往往香火燃完,鍋蓋還未到打開的最佳時間,母親自有她的說辭和經驗,“讓晉糕乘着鍋裏的熱勁再熟會,蒸出的晉糕更軟糯些!”

十五二十分鐘後,木鍋蓋掀起,晉糕滿盆的漲溢,溢出盆沿的。踅摸在鍋前的我們,舌頭和嘴巴打過無數架後,饞相畢露,踮起腳尖,兩手伸的長長的,想夠上這人間美味,想夠上盆邊溢出的晉糕。

“燒——”,母親着急裏打了我們的頭手,“有你們喫的,餓死鬼託生的!這麼多,是溝是河都添滿了!”母親用食指在空間點着我們的額頭。

晉糕粘度高,涼的慢,母親分發好我們的晉糕,還不忘告誡我們喫慢點。小孩子哪管那碎事情 ,肚子裏缺油水缺這香甜的晉糕,用餓虎撲食形容我們的喫勁,也妥貼真實。筷子夾着,嘴巴吹着,喫的着急的,不免被炮熱的晉糕燙疼舌頭,發出唏溜不和諧的聲音來。

要是端午節和收麥子攪在一起,父母蒸晉糕的時間全歸了夏收的大事,我們小孩子力弱割不了麥子,在地裏扭麥繩,抱麥子。這個緊張的時間段,父母也不曾忘記端午的晉糕,準會得空購上二斤晉糕來。圓了端午的甜蜜。

記得有一年,端午節當天父親拉了麥子到麥場上,車不下,急急慌慌趕到村上常年賣晉糕的人家,(每到端午節當天,村上賣晉糕的人家,不外出,在自己的家裏就賣完了晉糕。)看人家晉糕賣 完了,爲了不讓我們這些孩子失望,父親顧不上割麥子的勞累,騎自行車趕到五里外的候村,購回嚮往的晉糕。後來,父母要是沒空蒸晉糕,爲圖個穩妥,五月初四下午,準預備好端午節的晉糕。

一碗晉糕,如今很家常了,想想過去苦難的印記,晉糕不光是我們晉南的喜愛美食,更多的是端午節那種宗教的虔誠。要是端午節當天沒喫口晉糕,這端午節似乎白白的虛幌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