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無仙(6)

大家又聊了一會天,李春風喜道:“這江湖中人,畢竟還有很多留在三山村的,是以今天生意還不錯!”衆人聞言,皆感無語,堂堂一個公主,竟然也關心起生意來了。尤婉道:“你在上東京,可曾去過臻鼎館?那裏的菜式纔是好喫呢,做工精細,味道層次分明。”李春風道:“你們這麼喜歡臻鼎館的菜,我便將那廚子接過來好了。”尤婉一聽,撫掌道:“你若能接了臻鼎館的廚子過來,我以後便在店裏當幫手,卻不要月銀,只要每天給我喫幾個菜就行了。”

此時宋三瓜從衆人身邊經過,插話道:“你們臻鼎館的廚子算什麼,原來那何兄弟的焗山雞,纔是厲害,嘖嘖,你們可能不信,隔個幾裏遠,還能聞到香氣。”末了,又似在回憶什麼,道:“那胡大小姐,便是喜歡他的焗山雞的……後來聽說她是狐仙,她應該是先喜歡上焗山雞的味道,才喜歡上那臭小……那何兄弟的。”說畢,宋三瓜搖了搖頭,似是十分懷念那味道,又似嘆息二人蹤影難覓一般,慢慢走遠去。

慧瑒大和尚從來不喫肉,此時說道:“阿彌陀佛,肉有什麼好喫的,還是多喫青菜、佛祖留心中吧!”李春風笑道:“你這大和尚知道甚麼!何大哥的焗山雞在衆人心中,便如你心中的佛祖一般,卻是讓人割捨不去的!”慧瑒大和尚聽了李春風的話,竟有些癡了,不禁讚道:“善哉,善哉,心不動 ,萬物皆不動,一切皆爲虛幻,春來花自開,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對焗山雞有佛性,對佛祖皆然也。”李春風見他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笑道:“我一定要找回何大哥,讓他焗山雞與我喫。”

衆人聊多一會,見天色已是正酉時,李春風道:“好了,我要與何田田姐打幾個菜回去了。”說畢,不再理會衆人,竟自提了幾個菜,往何凌雲家裏走去。尤婉、江水流卻也跟着來,說道:“一起去,一起去,咱們姐妹四人繼續秉燭夜談吧!”安如常、慧瑒、閔思治卻跟着何峻,去了秦府暫居。

到了何家小院,卻沒有看到何凌雲回家的身影,只有何母還在忙這忙那。何田田將晚餐遞給了何母,道:“娘,我們送飯來了。”何母坐在院子裏,點了點頭,示意何田田放在石桌上,突然問道:“你大哥最近卻是去了哪裏?”四女心中“咯噔”一下,卻不知道何母爲什麼突然提起何凌雲來。何田田笑道:“娘,大哥曾經是掌門,又是鄉貢,最近可忙了……”何母搖了搖頭,道:“休再騙我了,你大哥以前不管在哪裏,他的杖一直就放在廚房的竹筒裏,有時他的杖不在了,我就知道他可能遇到麻煩了,需要用杖。但是,很快你大哥又將杖送了回來。”何母停了一停,道:“他此時卻兩、三天沒將杖放回來了。”

李春風眼睛骨碌碌轉了幾轉,笑道:“大娘,前兩天,你可曾聽得雷鳴電閃,還有突然天變得很亮?”何母點點頭,道:“便是如此,可嚇死我了,二十多年前,聽說有人渡劫飛仙,也是如此。”李春風撫掌道:“照啊,這次又有人飛仙了,只是飛仙以後,天下的仙氣就消失了,何大哥他的杖也沒辦法送回來了。”何母聽李春風說完,舒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夜裏,四女擠在何田田的房間裏,尤婉輕聲道:“李春風你這小妮子,還好頭腦活絡,纔沒有在婆婆面前露出馬腳來!”李春風急忙擺手,做了個輕聲說話的手勢,小聲道:“我們還是要儘快找回何大哥,不要露了馬腳。”何田田想了想,突然道:“啊,是了,我怎麼忘記這麼一個人了!”其餘三女被嚇了一跳,不禁問道:“又想起什麼人了?”

何田田道:“袁方拙!這人是袁天罡的後人,精通各種算數,我那時受了重傷,跌落到鷹愁澗中,衆人皆以爲我已經殞命,後來我大哥遇到他,卻算定我能平安回家,果不出他所料。”衆女聽聞,無不大喜,李春風道:“既有如此的能人,爲何不早說!”何田田道:“唉,近期心神大亂,一時沒記起這個人來。”尤婉、江水流與李春風去山上走了一天,累極,何田田雖然在望雲樓守候,卻也極是心累,是以四女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四女早早便來到了望雲樓,那招牌卻是連夜趕製好了,一樣的金漆黑底,一樣的方正大氣,李春風讚道:“不錯,這個望字,果然隱隱有守望而又凌亂的心思。”宋三瓜嘿嘿笑道:“這幾個字是我寫的……之前望仙樓三字,也是出自我的手呢。”何田田見了喫早膳之人,突然大喜,指着靠窗的一名年輕男子道:“他就是袁方拙了!”

四女顧不得喫早點,急忙到了袁方拙身邊,李春風拱手道:“袁兄,請了!”袁方拙卻不擡頭,慢慢把一個包子放進嘴裏,說道:“幾位請回吧,何兄弟與火木夫妻的下落,我卻是一點都不知情的哩。”何田田驚道:“卻是爲何?你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麼?”袁方拙搖了搖頭,嘆道:“唉,我的十字金剛盾被石長生打壞了,盾若壞,我便再也無計可施了。”李春風等人仍不信,還要爭論什麼,袁方拙苦笑道:“我祖上傳這十字金剛盾到我這時,曾說過‘盾在人在,盾亡人亡’之話,如今之盾雖未破碎,卻已全是裂痕,我便也跟個廢人一樣了。”

袁方拙說畢,掏出那十字金剛盾放在桌上與各位觀看。衆人見那盾約二尺來長,二寸來寬,雖全身烏黑,卻有着許多裂痕。袁方拙又道:“我雖算不出何兄弟的下落,但觀天象,這殺氣直衝雲霄,看來,這江湖上相殘殺之事仍未了結啊!”衆人聞言,心頭又是一凜,江水流點點頭,道:“石長生說過,即便是飛仙成功,也會來殺光江湖中人,難道他還要回來麼?”雖然許多人目睹了石長生變成石頭,但怎麼知道他最後不是元神出竅渡劫飛仙?衆人一籌莫展,皆盯着袁方拙。

何田田見那十字金剛盾裂痕如蛛網一般,嘆惜道:“幸好有這盾的守護,我大哥與胡大小姐才能參破呂岩的錦囊,最終飛仙成功。”袁方拙點了點頭,道:“多虧了這寶貝!”何田田心疼那十字金剛盾,又見那上面凹凸不平,便伸出右手手指,往那凸起的位置輕輕按了下去。不料她手指甫一觸到那盾,卻聽“啪”一聲,十字金剛盾竟然裂成十餘塊殘片,散落在桌上。何田田嚇了一跳,趕緊收回右手,忙不迭向袁方拙道歉。

袁方拙見狀,臉色慘白,說道:“天意,天意啊!”話音剛落,卻見他“哇”一下嘔出幾口鮮血,人倒地,衆人再摸鼻息時,袁方拙卻已經氣絕身亡了。衆人嚇了一大跳,恰好此時安如常等人走了過來,慧瑒大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袁施主爲救天下蒼生而亡,此時定已投胎到富貴人家,再無飄泊。”衆人聽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內心悲喜交集,李春風便叫人將袁方拙厚葬了。

用畢早點,衆人便按昨天安如常的佈置,分頭進山搜尋。何田田自己慢慢走到鷹愁峯上,李春風、尤婉、江水流卻圍着一人從天上掉下來的位置,慢慢尋找。何田田到了鷹愁峯上,見山上的一樹一木猶在,石洞也是原來的樣子。她走進石洞中,卻沒了靈芝,也沒有了鳳嫦曦,何田田一時覺得十分傷感,默默流淚。

何田田輕輕提氣,縱身到石洞上,只見四下裏一片清明,猶如一幅絕美的冬日山水畫一般。何田田思道:“我在三山村十餘年,今日才知道原來山上的景色如此美麗。唉,若是大哥、或唐子葉能陪我在山上看風景,那卻是另一番甜蜜了。”思畢,心頭煩悶,不由得仰天長嘯起來。

何田田長嘯之聲方絕,耳邊突然有人說話,道:“何小妹,你卻是來看我麼?”何田田見四下裏無人,說話之人卻彷彿在身邊,心頭大駭,高聲問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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