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一切如雪飛散

  看藍兒撇嘴,他笑說:“我們付出大半輩子,也只該爲我們自己考慮了。”

  別人高不高興有什麼重要?愧和恩像兩座大山壓着藍兒,愧是對阿青的愧,恩是藍家親人給的恩,壓得藍兒磨滅自身靈性。

  讓一切歸於零才能做她自己吧?

  可真要讓從前歸零,渾身如同抽去了所有力氣,沒有執念也沒有支撐了。

  藍兒心中空蕩蕩的,想等緩過勁來,再爲自己的理想奮鬥。

  亂七八糟的事都放下,黑妞最需要的是陪伴成長,老人最需要的是安定與健康,先在杜鵑區好好過吧。

  和別的在外謀生者不同,他們對杜鵑區太熟,不是家鄉勝似家鄉,沒有異鄉感。

  藍兒也可以靜心梳理過往,讓內心更強大,人生要實現自我價值與社會價值,而不僅僅是賺到錢。

  對於很多事,她如釋重負的同時,也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精氣神,因爲極力想做好,總是做不好。

  這一種狀態,類似去年發抖失眠,強迫症和憂鬱有關,與生理原因不大。

  強迫症不是抑鬱,偶爾有幻覺,是幻覺,也是斷片兒般一閃而過的靈感。

  她想把這種靈感轉化爲持續而自然而然的吸引,把個人主觀情緒淡化,讓故事中人自己講出故事。

  跟阿青鬥沒有意義,但阿青總是干擾,怎麼辦呢?不辦了。

  讓她報復好了,只要沒有實質傷害,離那麼遠,無所謂的。

  已累了,對那些尖刻陰狠的話已經麻木,哪怕某一天阿青跳出來厲聲控訴她也無所謂。

  “名”方面,不抱什麼洗白希望了,承認壞就是。

  一些惡名,搶人丈夫、不孝公爹、不讓丈夫親近兒子,這些大帽子之外再加幾頂也無妨。

  只求能有個又帥又多金的男子愛阿青,讓一切紛紛擾擾做個了結。

  阿青受過的苦,但願有人用甜去彌補。

  放下才是了結,心中若不放下,豈不是來世還要情孽糾纏?

  堅強被人埋汰慣了,什麼話都不往心裏去,天天還挺開心的樣子。

  他說:“我過得挺好,與你至今能還有情,已經不錯,相識多年還如同新婚呢。”

  藍兒半生坎坷,要說有什麼比別人強的?那只有聽了很多情話算是個強處?

  甭管真心還是假意的情話呢,得了情感滋潤啦,還能把那些話修改潤色變小說臺詞呢。

  2020年接近尾聲了,小素被主管找茬兒扣了幾次錢,只能提前辭職養胎。

  白伢再次向阿青提出,去照顧小素吧:“她是個缺母愛的人呢,別的婆媳關係裏有丈母孃挑撥,她的情況是隻能依賴婆母,媽,只要你真心相待,小素一定孝敬你!”

  但是,阿青還是拒絕!

  “百善孝爲先,兒媳重要還是老人重要?我要照顧你外公和你爺爺,哪能去照顧兒媳?”

  “我外公一天到晚在街上混呢,還用你照顧?爺爺身體也還好,又有爸和幺叔在呢,不需要你的。”

  “老年人看着壯,也許一不小心摔一跤,那就可能癱了!你爸和你幺叔隔得遠,咋照顧?”

  “你要是搬出來了……興許爸和幺叔就回去了,或者爺爺願意搬出去……”

  聽了這話,阿青不再說什麼,掛端電話。

  白伢還想發動親戚勸,最終,堅強讓白伢放棄勸說,就讓阿青和堅阿爸住一起吧。

  他們相處20多年了,互相照顧也沒什麼不好,他們相處的時間,遠遠多於和別人相處的時間。

  堅強結婚第一年,連帶孩子滿月前,和阿青有三個月相處。

  堅阿媽生病時,有大約三個月相處。

  後來每年約有一週相處,到離婚前,七年多裏也就最多八個月相處時間。

  加上生孩子坐月子時,母親生病時,都屬於又忙、壓力又大沒閒心的時期,和阿青是無交流狀態。

  娶了阿青,但他真的沒有盡到丈夫責任。

  白伢和阿青相處也不多,白伢十歲已去讀寄宿學校,有時兩個星期纔回家一次。

  到了上高中又兩個月纔回家一次,寒暑假還要到堅強那裏住一段時間,還要去親友家,在家呆的時間也不多。

  去年春節因疫情沒能回去,今年春節也決定了不回去,白伢跟阿青母子關係有些疏遠。

  而阿青和老青的父女關係也不親近,老青在阿青年幼時經常亂混,在家的時間少。

  18歲多嫁給堅強,在孃家過了不到20年,後來和孃家人相處也沒得到多少關愛。

  但是,阿青與堅阿爸相處足足25年,是同一屋檐下實在生活25年了,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相處如家人般。

  堅阿爸堅阿媽從結婚,到堅阿媽去世前,只有24年,而他們是共同生活了25年。

  不是父女,也勝似親父女,別人沒資格逼他們做選擇,落實到平常生活細節的相處,沒有感情也有依賴習慣了。

  藍兒在孃家呆的時間不多,從14歲又到外地讀書打工,直到生黑妞才又和藍爸藍媽共同生活十一年時間。

  算算相處時間,她有些理解阿青的選擇了,生活習慣已成自然,換陌生環境,都難以適應。

  藍兒對感情也沒那麼糾結了,對堅強愛情之外,還有親情恩情,不可能再對別人動心。

  如果老天爺讓她交好運,功成名就做一番事業,如果老天爺不給她機會,也踏實去做每件事,沒什麼可爭可怨的了。

  做好想做的,該做的,來過人間,留下印記,也算是做了點有意義的事。

  藍兒從未想傷害阿青和她的親人,或許並不壞;阿青也並不可惡,她只是陷在框裏出不來。

  也可見一個好父親對於女兒的重要性,如果一開始,老青爲阿青多着想,她的婚姻不可能出大問題。

  可老青的種種做法,讓她的感情問題雪上加霜。

  但偏偏老青過得很快活,一開始偏向堅強,也只是因爲堅強能夠壓制老青,後來離婚沒壓制了,他做事更沒顧忌,真是隻有自私的人才能過得好。

  堅強或許是藍兒躲不開的劫,但他們生活細節沒處理好,那些錯誤也不容忽略。

  堅強對感情草率魯莽,把婚姻當區區小事,所得惡果是沉重的教訓。

  生活還得繼續,藍兒希望自己更理智,有更強的行動力,經歷這麼多還在原地踏步的話,有負光陰。

  以耕讀安身立命,但願把實用的“耕”,與精神層面的“讀”,都做到極致,取得成功。

  很多事總和堅強捆綁算,已經受夠了,不用再反覆想他要有什麼樣的事業,他喜歡怎麼做,都讓他逐夢,他想過怎樣的生活,都去支持。

  藍兒給自己的束縛也太多,活得太清醒,太認真。

  要能懂,人生難得糊塗,不能順心而活,那就恣意而活。

  這一年以來,生活艱難,堅毅逢年過節給些錢給爸爸,堅強也只在過節給些紅包,白伢從阿青拒絕照顧有孕的小素後,也沒有按月寄生活費了,他們在老家依賴堅阿爸的社保和一些補貼過日子。

  好在支出少,除了伙食沒什麼開支。

  堅強掙得少了後,半開玩笑地說:“藍兒可別甩我,以後老了一起回三蘇城,弄個廉租房也算落腳處。”

  “甩你?我都沒房子。”

  他說:“藍家老家村裏拆遷停工了,但證件在你爸手裏,別人還敢收宅基地嗎?你只是不肯低頭罷了,總之比他好,你如果不收留,我只能到處流浪了。”

  被他氣笑了,老了也不穩重點,盡耍無賴。

  堅強又嚴肅說:“以後不至於沒住的地方,只是目前在困境。你想做什麼就努力去做,不要總爲雜事分心。”

  藍兒有時也挺怨老天爺,說好來投胎,拿的升級打怪劇本,怎麼拿成了狗血畸戀劇本?

  一直無法融入角色啊,從今往後沒辦法,只有爲愛情而活。

  關於錢財,阿青總以爲堅強瞞着她藏了一大筆錢,不然面對各種壓力不會那麼淡定。

  阿青也始終不願相信藍兒沒用堅強的錢,所以她把錢耗了,說是她不亂用,也會被別人亂用。

  可她亂用的是她自己的錢,如果當初能多攢些養老,或留給白伢多好。

  堅強給藍兒所用,都是買一箱牛奶、一件衣服之類,和臨時遊玩開支,掙的大部分錢給阿青他們了,真沒私藏。

  直到這最近半年,阿青才相信他沒有暗存一大筆,對他真是淡了,不只是沒聯繫,提也很少向別人提起。

  其實,挺佩服阿青,毅力真強,精力真好。

  在婚姻裏掙扎七年,又藕斷絲連十八年,多數女人都已轉身了,而她還和前夫的爸爸在一套房裏生活。

  如果哪天堅強突然說,真愛是阿青,藍兒也並不想阻止。

  早已沒有解決問題的熱望,藍兒只想把所有相關麻煩屏蔽。

  如果註定無法獲得利益,追求內心圓滿也是另一種獲得,也許萬事有天定。

  堅強沒那麼悲觀,他說,人生如此,是他們不夠強大,主要內心不夠強大,藍兒和他都容易被別人帶節奏。

  爲別人的需求奔忙,圍着別人轉,還落不着好。

  藍兒理智上不願受家族影響,內心實際因藍爸潛移默化,渴望得到好的評價,無意識地在討好藍家親戚。

  只有一切歸零,才能看清自己,看清別人,才能由內而外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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