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帶來的啓示

WO SHI WU JIE

作者:無戒  |  編輯:東坡琅

正文共:2586字|預計閱讀時間:8分鐘

心空了,做什麼都沒有了興趣。這樣的狀態讓我十分痛苦,於是我寫了一篇文章(到底要拿什麼?來對抗生活中的虛無感),貝總看見我的文章,直接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停下來休息。她說我的狀態有問題,不宜再工作。社羣很多小夥伴發了很長很長的文字給我,希望我可以振作起來。

看見她們的文字,我的心更空了。於是我決定帶着孩子出門,去外面看看世界,試圖尋找一些快樂。

那天,出版社的編輯跟我說:“你的新書《38℃愛情》要下印了。”可是這個消息已經無法讓我振奮起來了。廣州的疫情擴散,新聞上又看見了幾起報復社會的案件,迪先生旁敲側擊地告訴我要多陪陪家人。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有序發展着,可是我卻感知不到。

前兩天去跟着出版社的社長去見了一位文學圈子頗有名望的前輩。在飯桌上,我發現我失去了和人交往的最基本的能力,只想安靜地坐着,什麼也不做。聽他們談天說地,我只想冷眼旁觀,不會說好聽的話,亦不會照顧別人,像個傻子。這讓我很挫敗,對生活有了更深的無奈。

6月11日,一時興起決定帶着孩子去西安。嘗試着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去尋找簡單快樂的生活。

誰知道西安真的太熱了,即使是晚上也熱得人無處遁形。倒是孩子興趣盎然,原本想要去看噴泉,結果因爲堵車的緣故,錯過了時間。一切安頓好之後,都十點多了。迪先生因爲長時間開車吹空調的緣故,有些身體不適。原本想象中的快樂蕩然無存,只剩下任務。

晚上住在一家新開的酒店,有濃郁的裝修過後的氣味,這些突然出現的狀況,讓這次出行變得毫無意義,只剩下了累和熱。

我越發地不知道,要去哪裏尋找快樂和幸福。

原本打算三天的行程,在高溫下只能選擇放棄,打道回府。聽說公公最近去終南山避暑去了,又打算帶着孩子去找爺爺。誰知道,公公手機關機,聯繫不到。當下決定改變路線回農村老家看看婆婆。家裏和往日並無差別,車子駛過那座千年的古橋,停在家門口,婆婆並不在家,她忙着打麻將。

我和先生在家裏呆了兩個小時,孩子跑出家門,在村子裏撒歡。在這裏他就像一隻飛出牢籠的鳥兒一樣,自由而快樂。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下午,一個和平日無二的下午裏,讓我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意義。

婆婆不在,孩子不願跟着我們回家。我和先生無趣,打算回家。就在車子駛出村口的那一刻,一輛車子飛馳而過,只聽見一聲巨響,我們的車子熄了火停在了路邊。先生眼睛裏有驚恐,轉過頭問我,你沒事吧。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好像無事。在我們的車子不遠處,停着一輛橘黃色的福特轎車,車頭已經被撞得破碎,車子上的零件散落在馬路中間。我推了推車門,車門已經無法打開了。先生下車站在陽光下,我看見了他的脆弱。我並不知道此時他在想什麼,我的腦子裏出現了孩子的樣子,父母的樣子。

假如在這一天,我失去了生命,那麼這個世界會不會不一樣,我會不會就因此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安穩和解脫。我完全沒有想到,答案卻是否定的。

在那一刻我應該是在慶幸,慶幸我無事,先生無事,對面的一車人無事。

我們的車子和前面那輛車子的命運無二,車頭已經支離破碎。

我用力爬到主駕駛上,從車子上下來,站在陽光下,擡起頭看天空。夏日的陽光,照在身上發燙,汗順着臉頰流淌。

對面的車子上下來五個人,應該是一家人。他們看起來比我們平靜,我聽見先生問那個年輕的小夥,你是在開車,還是在開飛機。那個小夥伴艱難地從嘴裏擠出了一句,來不及了,沒有剎住。

我扯扯先生的衣服,把他拉了回來。周圍擠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看似關心的言語中多少帶着一些幸災樂禍的成分。

不過那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我發現我突然明白了活着的價值。那種生活中的虛無感正在消失,我逐漸變得真實,甚至可以感受到靈魂迴歸到身體的那種感覺。

對生活有了感知,站在我身邊的丈夫,從遠處奔來的兒子,滿眼焦慮的婆婆,還有遠在家鄉的父母。他們像是長在我的心裏一樣,告訴着我,活着就是一個活着的意義。

存在對於很多人來說就是意義

車子被拖進了修理廠,我和先生從修理廠一路走回家。在路上先生跟我說,剛纔車速要是再快一點,我可能就失去了你。他情緒看起來很低落,我懷裏抱着從車子裏收拾出來的零碎的東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突然想起前幾天他跟我說的那一句:“你應該多陪陪家人。”又想起今天的事故,是不是上天在給我警示什麼?我不知道。這些年,我一路順風順水,想要的都有了,反而找不到自己了。

就在此時,我好像在逐漸甦醒,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怎樣活着。

我想起了那些我愛的人,想起了那些支持我的人,想起了我的夢想,也想起了我曾經的期望。我的人生之路還有很遠很遠,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這天晚上,我放下了所有的工作,陪着老公看電視。他問我說:“你多久沒有陪我看電視了?”其實我已經記不起了,記得以前,不論多忙,我總是會在晚上的時候,陪着他看電視。他靠在沙發上,我靠在他的身上,兒子靠在我身上。這天晚上,我打電話給老父親,他說,“你這兩天怎麼消失了,沒見你發朋友圈,也不見你打電話。”我纔想起,以前我兩天給家裏打一次視頻,如今常常幾周打一次電話。我陪着父親聊了一個多小時,我聽見他說:“今天不忙嗎?怎麼有時間。” 我說:“今天放假了。”話還沒有說完,眼圈就紅了。

原來我並不是太閒了才覺得找不到人生的意義,而是太忙了,總是想着未來,卻忘記了當下,把靈魂遺失在來時的路上。

這一場車禍,讓我停了下來。我忽然想起那一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或許今天這樣的禍事未必是不好的事情,這世間的一切真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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