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有恃無恐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荊無秋這話一出,商陸久久未語,他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老成,本該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年紀,就已經成長爲大人,本該有個好前程,卻因一場陰差陽錯橫穿過荒蕪沙漠戈壁。
他的命運比小說都要離奇,他的人生比任何人都要曲折。
明明就快看到光了,不是嗎?
“沒有。”商陸啓脣乾脆利落兩個字,起身去拿殷瑤兩人帶來的喫食,“你的選擇,我無條件認同,無條件支持,甘苦是你自己嘗過的,原不原諒,都是你說的算,旁人或許有資格替你責怪,替你鳴不平,但絕沒人能替你原諒,這世間沒這個道理。”
荊無秋微微勾脣:“老六,我就喜歡你的豁達。”
商陸微微一笑:“我小心眼兒得很,睚眥必報,錙銖必較。”
喫過飯,荊無秋也輸完了液,他靠在病牀上睡過去,商陸便收拾好東西,出了病房門。
他踩着樓梯往上走,空蕩蕩的樓梯間,只有他沉重的腳步聲,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要去見一見楚蘭清。
荊無秋有很多次提及這位名叫“楚蘭清”的人,但商陸從調查到的資料看來,兩人之間關係不深。
不過荊無秋喜歡,覺得值得,無論別人覺得怎麼樣,他提到楚蘭清時的開心,都是情真意切不似作假的。
商陸對此,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他明白,楚蘭清對荊無秋來說,意義重大,也不曾在荊無秋面前勸誡過。
哪知道這一次,他發誓要保護的人,爲此丟了一顆腎。
被偏愛的人才有恃無恐,不是麼?
717病房,橫濱七樓是單人病房。
窗明幾潔,淡藍色窗簾半遮半掩,商陸站在717病房門口,透過半開的門,能看到裏面。
牀上的人正打着點滴睡着,隔壁病房,倒是有人說話。
“我就是想去看看,你就別攔着我了成嗎?”
趙藺看着眼前這個頂着他輪椅的小姑娘一臉無奈,他傷了腿,肋骨手臂骨折,還撞到了頭,好不容易忍着劇痛和頭昏腦漲移到輪椅上,想去看看楚蘭清,偏照顧他的這位小護士就是不讓路。
“那不行,唐醫生不讓你隨處走動,他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還是好好兒躺着吧。”那護士惡狠狠威脅,“你不好好兒養着,你以後高低肩還跛腳。”
趙藺癟着嘴巴,一臉可憐的看着人:“就一次,我就看一眼就回來。”
小護士無奈了,一回頭就看到一個長得頗好看的男子站在門口。
商陸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這位美麗的姑娘,我是他的朋友,可以讓我跟他聊聊嗎?”
小護士紅了臉頰,點了點頭:“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別帶着他亂跑啊。”
越過小護士,商陸看着那個坐在輪椅上一臉疑惑的人,淡淡一笑:“你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他一個人亂跑的。”
兩個人就不一定了。
小護士得了商陸保證,這才離開。商陸反手關了門,走到病牀邊坐下,擡眼看着趙藺。
後者一臉懵的看着這人,遲疑開口:“你是…”
“商陸。”他看着病牀上的名字,微微挑眉,“你叫趙藺?”
趙藺點了點頭,這人長得好看,他卻是沒見過的。
商陸單刀直入:“你和楚蘭清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經紀人,也是他的朋友。”趙藺一臉警惕的看着人,“你不會是私生吧?”
“不是。”商陸交疊雙腿,打量着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傷得這麼重,還想着去看別人?身殘志堅啊。”
趙藺眯了眯眸:“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荊無秋是我哥。”他語氣頗爲自豪,儼然一副荊無秋小迷弟的模樣,“別誤會,我哥在乎楚蘭清,我不會對他,以及他身邊的人做什麼。既然楚蘭清沒醒,我見你也一樣。”
趙藺一臉疑惑:“是不是老荊做什麼了?”
商陸抱臂擡了擡下巴:“他給楚蘭清捐了腎。”
“你說什麼?!”
趙藺這下子動作頗大,想站起來卻抻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商陸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他不太聰明的樣子。
疼了半天,趙藺額角見汗,臉色慘白,他怎麼也沒想到荊無秋會這麼做。
從知道荊無秋是白藏開始,他就對這個人頗覺心疼,他知道荊無秋在與楚蘭清相關的事情上根本沒有理智可言,甚至秉持着一種很執着的態度,這種執着,有着近乎瘋狂的偏執意味。
但他沒想到,這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是哥的決定。我們覺得是一件大事,可他覺得無所謂。”商陸看向窗外,一隻麻雀落在窗臺,歪着頭叫了兩聲兒,撲騰着翅膀又飛走,“他的事很多也很麻煩,過得已經夠累了,我希望楚蘭清,不要再給他添麻煩。”
趙藺皺了皺眉:“這次的事,事發突然,是個意外。”
“我不覺得這是個意外。”商陸轉回目光,“你是個聰明人,又是局內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經此一遭,也該心裏有數。”
趙藺點了點頭,思索着緘默不語。
615病房。
荊無秋等來了顧銘舍和向辭,兩人拎着水果進門,就看到窩在病牀上安靜看書的他。
書是跟醫院裏的小護士借的,是一本鬼故事。
被窗簾半遮半掩的光,打在他半張側臉,聽到聲響頭也不擡:“來了?”
顧銘舍有很多想問的,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對於荊無秋住院,他是頗有微詞的,好似在認識楚蘭清之後,自己這位便宜哥哥就沒有一天好日子。
向辭挑了幾個水果去洗,荊無秋纔看向顧銘舍:“獲南路那起車禍,幫我調查一下大致情況。”
顧銘舍咧了咧嘴:“合着你是讓我來幹活兒的?”
荊無秋挑了挑眉:“不然呢?”
顧銘舍認命的打開手提電腦:“跟那姓楚的有關?”
“廢什麼話。”荊無秋冷着臉將書翻開下一頁,“做你的事兒就行。”
向辭端着水果走進來,彎眸笑了笑:“哥就是被偏愛的,才這般有恃無恐。”
顧銘舍起身拿了個蘋果,狠咬了一口:“也不止是哥,那姓楚的不也一樣?”
荊無秋彎眸笑起來,眼裏碎了星星一樣:“雙向的。”
我可沒見雙向。顧銘舍腹誹一聲,當然,這話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荊無秋臉色那般差,想來病得不輕,他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時候惹他生氣。
顧銘舍操作半天,方纔開口:“查到了。”
向辭坐過去看,荊無秋擡了擡下巴,他才繼續開口。
“獲南路紅燈時間間隔大概有兩到三分鐘,晚高峯前五分鐘內,正好有一到兩個紅燈時間,夏利車等待之後啓動,貨車闖紅燈駕駛,直接撞到夏利車。”
“車輛有規避動作,但還是沒能避開,緊接着,槍蘭出動,併發布路況通知,之後亦是通知橫濱派車。可還是晚了一步,晚高峯時間到達,將整個車禍現場堵的水泄不通。”
荊無秋皺了皺眉:“從槍蘭出動,到晚高峯時間被堵,這期間的時間差是多少?”
“大概七到十分鐘。獲南路的十字路口沒有環狀線,因爲紅燈時間較長,平常倒沒這種情況,只是這一次擁堵比較嚴重。”
向辭指着屏幕:“你再看看這四條路爲首的幾輛車。”
顧銘舍眯了眯眼睛,敲着鍵盤將內容大放。
向辭眉頭緊皺:“從這兩條路爲首車輛沒有啓動之後的兩分鐘等待時間,另外兩條路亦是來了不同型號的麪包車並排停滯,期間的時間差,不過一個紅燈時間,也就是兩到三分鐘。那之後這幾輛車,就沒有啓動痕跡了。”
向辭粗略的估計了一個大概,但是顧銘舍一下子明白了,他開口說道:“也就是說,因爲這幾輛車的行動,才造成了獲南路堵塞?”
顧銘舍查了一下車牌,但是一無所獲,他搖了搖頭:“不行,靠車牌追查不到。”
“他們既然有備而來,就會做出一些措施,比如遮擋車牌,以避免被懷疑追查。”向辭推了推眼鏡兒,“也就是說,這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荊無秋垂眸看着手裏的書:“能不能把監控放大到最清晰看見車裏駕駛位的人?”
顧銘舍眼睛一亮:“這可以試試,不過需要時間。”
荊無秋點了點頭,搓着指尖:“那個貨車司機的資料?”
“馬上查。”顧銘舍來了興致,手上操作亦是很快,三分鐘時間,他便擡頭開口,“這是輛散貨車,平常跑些散活兒,司機名叫李成陽。三年前,他的妻子出了車禍,腸子斷了一截兒,全靠吊命活着。下有個女兒,名叫李璐薇,患有眼疾。”
顧銘舍頓了頓,向辭看過去,驀然開口:“一個月前,李成陽查出患有癌症。”
這豈止一個慘字了得?看起來只是幾句話,這背後除了三條活生生的人命,還有非常高昂的錢。
無論是李成陽的妻子,還是李璐薇,都足夠將一個家庭壓垮,而一個月前的事,更像是壓垮李成陽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位一家之主再也沒有盼頭,做出報復社會的舉動,再合理不過。
如果沒有看到堵塞的原因,荊無秋大概就要信了這個想法。
向辭或許有惻隱之心,不過顧銘舍沒有,他足夠理智的開口:“會不會…有人許了李成陽什麼好處?”
三個人陷入沉默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二哥,你看誰來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