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農村裏,那個時候農村的婦女都沒錢去醫院生產,快要生了,丈夫才走一兩里路去請穩婆。
我就在爸爸去找穩婆的路上出生了,我想我的第一聲啼哭打破的不僅僅是黑夜的寧靜,更是氣存猶絲的媽媽唯一的期盼。
媽媽也應該沒有力氣,看我是男孩還是女孩。而五歲的姐姐更是嚇得蜷縮在角落,不知所措。
是的,我是個女孩兒。從出生開始就不受待見,因爲奶奶重男輕女,所以我沒有權利享受她的期盼。
01
母親生產完沒多久就下地了,因爲她有幹不完的家務和農活。很不幸運,她生了兩個女兒。
她剛生產完,沒法彎下腰給我換尿布和洗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幼小的我,被小便浸破了我大腿內側的皮膚,然後哇哇大哭。
鄰居家的奶奶看我實在可憐,埋怨我的奶奶狠心,奶奶才跑來給我洗了一個澡,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見面。
她一面在幫我洗澡,一面對着我母親破口大罵:“怎麼又是一個女孩?”
施捨來的溫暖,比突如其來的寒冷更讓人觸不及防、不知所措。
02
九零年代計劃生育特別嚴,媽媽生完我沒有一個月就去結紮了。
後來,大嬸和二嬸同時懷孕了,奶奶指着大嬸嬸的肚子說:“肚子這麼尖,肯定是個女兒。”
大嬸嬸發動快要生產了,奶奶氣定神閒地坐在一旁喝茶:“急什麼?頭胎不會這麼快的。”
大嬸嬸果然生了一個女兒,奶奶一副瞭如指掌的神情說:“我就說嘛,又是一個女孩。”
其實從小到大,我一直不明白:奶奶自己就是一個女人,爲什麼在乎自己的兒媳婦生男生女?
沒多久二嬸嬸生了我們家的長孫,奶奶又是請客,又是放炮。恨不得方圓十里之內人人皆曉,我們家終於有男孩了。
03
我長到五六歲,還常常被奶奶叫錯名字。在她接連不斷錯亂的名字中,可能都找不到我。
而家裏的雞蛋永遠都沒有我的份,那都是弟弟們。
只有在他們不要之後,纔會轉移到我的碗裏。
所以從小到大,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不要的東西。
長大之後,我到了南方一個偏遠的山區工作。
我發現他們至少都生了三個孩子,因爲大部分生了兩個女兒的都要加把勁生一個男孩。
而那些女孩,很多都別父母按上了招娣,勝男等名字。
在電影《我的姐姐》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臺詞就是安然說的:“你都生了兩個女兒了,爲什麼還要生啊!兒子就那麼好嗎?”
是啊,我也一直很想問,兒子真的就那麼好嗎?
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孝順和懂事纔是最重要的。
04
近來朋友打電話向我哭訴,說自己懷孕了,丈夫信誓旦旦地說,男孩和女孩都一樣。
結果,卻和她婆婆去求一個男寶寶。
我問她那你想生男孩還是女孩,她說自己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婆婆想要個孫子。
我奶奶沒有受過教育所以思想陳腐,而現在的我們依舊被陳舊的思想所束縛。
每一個孩子應該都是在期待中降臨的,因爲你的無奈和不喜愛會在她的心靈留下創傷。
愛需要言語的表達,而恨只需要眼神傳達。
不幸的童年要一生去治癒,她從你那裏得到的冷漠、無情又會遷移到下一代。
週週復始,生生不息。
所以放下你所有的無奈,收起你的失望。
05
奶奶在我讀高二的那個冬天去世了,我記得天特別冷,鵝毛大的雪飄落下來與我的淚水一起滑落。
我的腦子裏一直迴盪着她這些年和母親爭吵的聲音,混亂、難堪夾雜着無奈。
眼淚是不自覺流下來的,我本來以爲我會很平靜的與她告別,但是看到她雙眼緊閉安詳的樣子,我第一次感受生命的無可奈何。
一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奶奶,就這樣走了,淚水就不聽話的滾落下來。
我想我與她的和解應該在那一刻開始,也在那一刻結束了。
從那一刻起我要在黑暗中點一盞燈,照亮我的心靈。
我希望我們對於生命的期待不再是男是女,而是她健不健康,快不快樂。
正如紀伯倫所說的:“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