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語閒言(三十九)說說“焪”

      我第一次知道“焪”時壓根就不知道“焪”字怎麼寫,甚至不知道它的正確讀音,只聽母親說是“qiong”,似是讀揚聲又像是上聲還是去聲,亦或是介於三者之間。只知道每年六月底青麥子能喫時,母親去賣地裏剪來一小筐麥穗,而後用手稍稍地在竹簸箕裏揉搓揉搓,再用簸箕簸簸,這樣只能去了穗軸,但麥芒麥皮還有一多半,爲了去得更乾淨,母親就往鍋裏添比青麥子稍少的水,倒入去了半拉皮的青麥子,再撒點鹽,燒火煮,直至水乾爲止。母親告訴我用少許的水煮食物,直至把水煮乾的這一過程叫“qiong”,母親說得似二聲像是三聲又像是四聲。

      “qiong”過的青麥子也熟了,母親乘熱再搓搓青麥子,徹底清除麥芒麥皮。這時青麥麥子特有的清香和着鹽味兒讓愛挑食的我食慾大增,要不是母親說熟青麥子喫多容易積食,要不是我怕了積食引起的上吐下泄的威力,我一次能喫一碗。爲了能喫得更多,我都是抓一把喫完就出去玩一會兒,而後再來,如此反覆很多次,反正“qiong”好的青麥子是擱不到第二天的。

      後來再知道“焪”時就到了上師範時了。某某“qiongqiong”子……糖蘿蔔“qiongqiong”子、榆錢“qiongqiong”子、鎖陽“qiongqiong”子……成了疊詞,怎麼寫還是不知道。喫着同學拿來的榆錢“qiongqiong”子、鎖陽“qiongqiong”子、糖蘿蔔“qiongqiong”子,看着模樣和母親做得沒多大區別,都是蒸出來的,與之前和母親說得“qiong”的過程完全大相徑庭。難道這“qiong”是語基老師說的多義詞?只是在不同的語言環境中能表示不同的意思而已?亦或者是此“qiong”非彼“qiong”?只是撞聲了——同音字而已?

        今兒個我輪休,本該拉開被子四平八穩地扯大覺的,奈何顛倒的作息時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大白天裏與周公美美地聊天對話。算了,網遊吧。還好,翻到一關注的公衆號裏說到了“qiong”,總算解了我多年的疑惑。

      “焪焪”子,新疆方言音讀爲“qiòng qiong zi”,普通話正音讀爲“qióng”。“焪”是關中方言,本義有“盡、暴曬”之意,引申爲“通過蒸、熬、炒去汁而幹”的意思。

        方言中的“焪”有兩層含義:其一是指一種“粗糧細作”、或者“以菜充糧”的烹飪方法。我們所說的“焪焪子”,其實就是一種粗糧細作或者以菜代糧的美食。“焪”這種烹飪手法,其實是肚子喫不飽年代裏的無奈之舉,近些年已經很少人用“焪”的方法做飯了。其二是指“溼熱狀態下感覺悶的天氣”,“焪”也代指溼熱感覺的悶。

      婆婆在世時,做過一鍋洋芋和麪粉和在一起的食物,老公連喫三碗,喫得滿嘴流油。

      現在想起來,原來那應該叫“洋芋焪焪子”。只見婆婆把洋芋切成粗條,鍋中放少許水滾開,把洋芋條放進去煮成半熟,而後一邊用筷子不停地攪動,一邊把少量白麪徐徐散入,爭取讓每根洋芋條都能黏上少許白麪,就這樣攪勻後,鍋中水已經基本幹了,這時把鍋蓋蓋上,竈中保持微火加熱,約二十分鐘左右鍋中水氣全乾,洋芋裹着白麪熟透,一鍋“洋芋焪焪子”好了。

      老公趁熱抹上油潑辣子,倒了醋,就着鹹菜喫,直說好喫。我嚐了一點兒,說其實是憶苦思甜飯,便再也不吃了。至此,老公說他再也沒喫過“洋芋焪焪子”。

      記得有一次與朋友喫飯,上來一盤“降壓”菜,那個上了年紀的老闆解釋說其實就是“苜蓿焪焪子”,只不過就是現在人的生活條件好了,很多老人們選擇性地遺忘了,年輕人一般不知道了,圖一新鮮而已。

        呵呵,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來家裏還有幾個紅薯,“焪”着喫?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